文/墨月儿
/壹
凌卿一身雨水回到后院时,小离还在等着。
一看见她,小离就急急忙忙迎上去:“姑娘也不看着点时辰,妈妈都催了好几回了。”
凌卿一怔:“不是说今天没有我的客人吗?”
“刘公子已在厢房等了许久了。”小离过来扶她,“我这就去给你准备热水。”
凌卿也不挣扎,顺着她的意进去了。
她已颇为疲累,但因这刘公子,她只乖巧抱琴在旁等候。
等一切归好,已过三更。
“姑娘,怎不见你买的月牙琴?”小离一脸好奇。
她神色淡淡,细细擦试着手中的青音:“遇雨时来了兴致,想了许久,倒觉得月牙不如青音得我欢喜了。”
摆明了不想多谈。
小离也不多问,伺候着她歇息了。
/贰
“王公子。”凌卿细走几步,来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面前,福身请安。
王公子挑眉:“倒是少见你到我跟前。”
凌卿只用她如水的目光盯着,王公子心间一酥,大笑着搂了她的腰进了房。
只剩下一脸担忧的小离在外等候。
“不知王公子想怎么处置那书生?”凌卿为他斟了一杯酒,眉眼温柔。
王公子用手中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姿态轻佻,却不回话。
凌卿只好接着道:“前些日子有幸见了他几幅画,倒觉得心中欢喜得紧。”
王公子将酒一饮而尽:“想让我放了他,便陪我一月。”
她身子一僵,目光怔怔。
“能入了公子的眼,是卿儿的幸。”竟是应了。
王公子目带玩味,随后爽朗一笑:“痛快!”
凌卿也笑着,目光却苦涩。
“还请公子守诺,且我不过是爱画之人,也不必为那人带去麻烦。”
收拾东西时,小离在旁抹泪。
众人皆知,王公子在人前样样都好,人后却颇为残暴,一月时间,也不知凌卿姑娘能否平安归来了。
凌卿将从妈妈那赎回来的卖身契丢入火盆,眨眼间,就成了一面清灰。
大概妈妈也知道,这次她是凶多吉少吧。
“姑娘怎么突然想不开?要跟了王公子回去。你也有了些银钱,自己远走高分不好吗?”
凌卿擦了擦小离的眼泪,只提点道:“我走了后,你便跟着雪姑娘好好过,待攒够了钱就离开。”
这次她的决定下得仓促,楼里的人都觉得奇怪,没人知道为什么她挣扎了这么多年了,突然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叁
哪怕一月时间就让她几乎脱了人形,凌卿还是活着走出了王府。
王公子虽在某方面残暴,但他说出口的事情却从不反悔。
拿了他大方给的五百两银票和一辆马车,她决定去江南看看。
出城后,她打发了车夫,自己驾着车,朝南边走了。
不过两里路,他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书生正坐在院里苦读。因是春日,他的身上落了点点桃花,更将他衬得俊朗如玉。
她下车,走了过去。书生听见动静,抬眼看她,有些错愕:“暮柳姑娘。”
她微笑:“大娘可好些了?”
“母亲已大好,多亏了姑娘的救命之恩。”他神色激动。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去买琴的那个雨夜,她遇见了因受伤昏迷在路上的书生,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他送回了家。知道他得罪王公子,被打成重伤,家中母亲还重病,便将她攒了几年的银钱全赠与了他。
她看着他眼角,语气突然有些颤抖:“你这痣倒生得别致。”
书生一愣,抬手轻抚自己眼角一侧的三颗微红的痣:“是胎记罢了,母亲说当时抱养我,也还因了这讨喜的印记。”
凌卿握紧了自己微颤的双手,目光有些贪婪地在书生的脸上驻足。
“暮柳姑娘……”书生有些窘迫。
她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了两百两银票,递给了他:“我就要远走他乡,此生大概是无缘再见了。这钱你拿着,照顾好自己和大娘。”
书生忙推脱:“哪还能再要您的银钱?那王公子已经不再找我的麻烦。且来年科举我定全力以赴,出人头地。”
“上京也是要钱的……”凌卿听了他的话,既是自豪又是心酸,就落下泪来:“莫非……你是看不起我吗?”
一番拉扯后,他终究接下了。
书生目光坚毅:“姑娘与我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却待我恩重如山,待来日我出人头地,必不负姑娘看重。”
“你若真想报答,就待你有了锦绣前程,用心为民办事,不要让百姓再因人祸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就好。”
说完,她就回身离去,再不顾书生眼中突显的光彩。
所谓萍水相逢,何来纠葛之说。
许暮殇,我的弟弟,家姐无能,唯愿你一生肆意,不负凌云之志。
待她走远,书生才浑身脱力瘫倒在地。
“是谁来了?”母亲在屋里问。
他死死抠住了手边的土,眼泪无声。
姐姐……
对不起。
既然你已堕入风尘,我便不能沾染分毫。
想到从她面纱下,看到的隐隐的伤,他又坚定了神色。
科举太难,政治尚不稳定,若是他和她扯上关系,只会让他人耻笑。
走吧。
就当我们走散那年,各自死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