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嗨,小姑奶奶,皇上自个儿也在为这事儿烦恼呢,谁还敢拿这事惊扰他啊?"
我蓦地心里一跳,脱口问道:"是不是现在连皇上也见不着她?"
靳七果然迟疑,往窗外看了一眼,居然惊吓了般,向后缩了缩身体。
我疑惑地一探头,比他还惊吓,慌忙缩回了头。
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着玄色蟒袍,玉冠巍峨,手掌贴于腰间,正扶着剑柄,沉着脸快步走出干元殿。到了宫外大道上,他略顿了顿身形,向德寿宫的方向望了一眼。线条冷沉刚硬的面庞,在这一眼之间忽然便柔和了许多,连黝黑的眸中都闪出了并不陌生的明珠辉芒。
竟是康侯唐天重。
靳七直到他走过去了,才敢松口气,继续抹着汗水,低叹道:"康侯和皇上……多半已经谈妥了。"
"谈妥?谈妥什么?"掌心沁出汗水,不敢去想,有多少的阴谋和算计,如密密的网,无声无息地笼下来,--笼向南雅意……或许还有我。
靳七厚厚的唇动弹一下,终究转作嘿嘿赔笑,"别为难小的,没作数的事,小的也不敢乱说。说起来,小的也只有一颗脑袋够砍的。"
见我固执地站着,他想一想又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养着,我先探探皇上口风,有机会,我让皇上去静宜院。皇上挺喜欢那里的,便是雅意姑娘不在了……唉,皇上一定还会去瞧瞧的。"
我到底不甘心,还要寻根究底时,靳七已受不住般站起身,逃一般出了值房,一头奔入干元殿了。
静宜院的梨花已经落尽,阶下的花瓣无人清理,倒是堆得更多了。屋宇四角的檐马有一声没一声的清泠泠脆响中,萎黄的残瓣在风中簌簌打着转,陈旧的院落便显得更加空空落落。
我在院中独立了许久,终于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本以为可以相扶相依的姐妹,已被层层的宫墙隔开。纵然相距不远,想见一面,甚至传一句话,都已成了奢侈的愿望。我甚至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只能从唐天霄都可能见不到她来推断,她过得一定很不快活。
唐天霄并没有到静宜院来。两天后,圣旨下,将陆家小姐雅意指婚康侯唐天重。与前段时间轰轰烈烈的找人行动对应的,是更加甚嚣尘上的流言。这一回,成了唐天重边关邂逅陆家小姐,一见钟情私订终身。
可南雅意这两年一直困于宫中,几时到过边关了?
我不想刻意地把她成为康侯夫人的事和我那晚遇到唐天重联系起来,可只要一坐下来,我便不由得回想起唐天霄将我抱回院中时的景象。
昏沉的月光下,唐天重一身玄衣如墨,从树荫后慢慢踱出,入鬓的浓眉挺直如剑,黝黑的眼眸锋锐如刀,冷冷地望着我,像来自地狱的修罗,泛着阴冷的肃杀之气。
我这一生,只怕已注定在等候中毁弃,难道南雅意也难逃这种悲剧,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幸福随风流散?
无法相信唐天霄也舍得就这样将她放弃,我一改往日对皇亲国戚敬而远之的态度,连着五日到干元殿外求见靳七,希望他能通传一声,让我见唐天霄一面。靳七就第一次见了我一面,一听来意,即刻借口有急事,匆匆回了大殿。后来四天,哪怕我在值房内由早等到晚,他也不肯露面了。
殿外的侍卫倒是渐渐认识了我,得了些好处后便悄悄告诉我,宣太后极有手腕,将南雅意当做了一个极好用的棋子,要求摄政王让出部分足以动摇国本的权力。唐天重为娶这位夫人,甚至私下与太后等人达成协定,交出了瑞都禁卫军一半的统领权,把摄政王惹得极是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