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在想着这件事,我想小五也是。我们都没有睡着,烦躁地翻来翻去,推诿似的责备空调的噪音。最后小五干脆坐起来,打开了电视。电视机里在放一场足球比赛,他开始专心地看起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足球了?"我盯着沉默的电视机问他。
"去年世界杯的时候。"他说,"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打电话给我,我喝多了,吐血,直接送到医院去挂水,之前就是在看足球,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开始趴在阳台上吐,吐出来的东西都被风吹走了。"
"我从来没有见你醉过。"
"可不是嘛,泪流如注的,你都没有见过。"
过了很久,他说,"喂喂,你还记得我们过去住的阳台吗,就是那个阳台。"
"记得,"我说,"地板被你漆成了蓝色,像游泳池一样。"
我快要哭了,心里明明有过永不消褪的爱,明明有过的。
后来我们都睡着了,中间我醒来一次,电视机里闪着雪花,看到窗帘微微开着,窗外原本是连绵的山,现在泛着紫色的光。小五在旁边轻轻呼吸,我心里涌现出一点爱意,但是我明白地知道,半个身体还陷在梦境里,梦境里闪着光,不可相信。再睡,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就真的蒙蒙亮了。我睁着眼睛,继续望着窗外,一动都不不敢动,唯恐破坏了光线轻微的变化。我们从来没有真的吵过架,像别的恋人一样对彼此大喊,扔东西,打架,都没有过。我们花很多时间交谈,谈过整个漫漫黑夜,谈到天空泛白,清晨的风从窗帘间吹进来,与此刻一样。
最终并没有去爬山,气温在云朵散开以后陡然升高,却笼罩着一层湿热的雾气,昨夜残留在山野间的最后一点诗意荡然无存,旅途也好像凭空跳到了末尾,两个人都归心似箭。我松了口气,因为过去的那一天实在已经过分漫长,我们还剩下一段同样长度的路途。
很快开出这片山岭,这次两个人心里的目标明确,也都不再对两旁的风景抱有太多的好奇,就连沉默都无法再令我哀婉。每开掉半箱油就停下来加满,在超车道上保持最高车速匀速向前,里程表上的数字不断跳转。我喝着昨天的咖啡,热烘烘的。两边的车道上突然多出些开黑色摩托车的人,我在幻觉里闻到江水的气息。
突然前面的地上横陈着什么,小五急踩刹车,后面有一辆小巴狠按着喇叭从我们旁边擦过。近了才看到是一只白色的狗,刚刚死去,因为隔得远远的都能够感觉到肉体和血液的温度,血迹拖得很长很长。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它,我还忍不住从后视镜看它,它真的曾经是一只很大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