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我带着素艺一起起程回扬州,出宫仪仗裴琰原是安排了千人,但因朝中大臣中有人反对,最终只有三百人随行,仅管如此,仍是比着上次和裴琰进京都的时候阵势要浩荡的多了,所以每日的行程也慢了许多,拖拖拉拉,原本年前腊月十二出初的,结果直到年后正月十五才到扬州。
进到扬州,便直奔向府尹府,素艺陪着我坐在马车内,越是离得府尹府近了,我的心情越是忐忑不安,毕竟这些年来我从未和母亲接触过,相遇之后,相处的时间又没太长,便又嫁入了天家,由王妃一跃升为了皇后,再加上郑尚宫所教授的那些规矩,使我更加不知道,一会儿若是见到了母亲,该怎样跟她相处。
马车哒哒的声音后,跟着一列列整齐的脚步声,我的心也跟着砰砰跳着,即使是面对昔日那些暗使时,也从未像此刻这般燥动难安。
直到马车终于停下来了,素艺帮我理了一下衣冠,再和宫人一起将我搀下车来。
脚尖前一丈开外的地方,跪了一地的人,起首的人便是诸葛无庸,他低着头比周围的旁人略高一点,领着其他人一起唱道,“恭迎皇后娘娘千岁。”
我翻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去,轻轻道了一声:“平声。”然后从他身边走过,直奔向府内幽兰苑,一路穿过花厅绕过游廊,我从未觉嫌过府尹府的游廊这样长,似是走不到头一般。
我快步地冲向幽兰苑,素艺跟在后头,一路喊了几次小姐慢点,我不知道为何我要这样急,却是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运用我的双脚,使我不受控一般,只想着快点到幽兰苑。
终于来到了幽兰苑,我停了下来,歇了口气,只见从堂里走出来一个人,像是小喜的样子,只见她面无表情,机械一般地爬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将两只白色的灯笼挂上,待她转过身来,一身白衣孝服,腰间系着一团麻。
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当即眼泪就掉出来了,拼了命一般的冲了进去。
只见母亲沈氏仰躺在病榻上,双目紧闭,似睡着了一般,嘴唇和脸孔都极白,我伸手过去摸着她的鼻息,只有微微的气息,只出不进,手已冰凉。
这时小喜跟了进来,见了我略有些拘紧,“小姐……娘娘……”小喜不知说什么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到沈氏身边,摇着沈氏的手,道,“夫人,小姐回来了。”连叫了两声见沈氏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沈氏的手,又忽而贴到沈氏的耳边道,“夫人,小姐回来了。”又说了几遍。
这一次沈氏,终于有了反应,无力地眼皮倏地睁开了,我忙上前,再次拉起她的手,叫了声母亲。沈氏废力地挤出了一个笑颜,眼睛便再次闭上了,任我们怎么叫唤,也没再醒来,却分明看到她的眼泪流下了两行泪。
我和小喜分别握着沈氏的一只手,良久良久,直到它再次由热变凉,彻底的热不起来时才放手。
待我们再次站起身来时,才有了知觉,素艺悄悄地告诉我说,我和小喜两个人方才握着沈氏的手握了两个时辰。
幽兰苑内,诸葛无庸和姚氏等人也都来了,诸葛无庸的脸上,尚见几分悲戚之色,而那姚氏以及诸葛珊的脸上,我见到的分明只有兴灾乐祸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