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雅邻醒来,她一阵吃惊,愣愣地望着电脑桌前坐着的白雪雨,一骨碌翻身起了床。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此来确定她是不是在做梦。
白雪雨自从去了一趟北京,回来后一连五天,没有跨出门槛。记得白雪雨回来的那天,眼睛红肿得厉害,一到门口就瘫坐在了地上;第二天,白雪雨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地坐在床上,抱着穆遂送给她的相机失魂落魄;第三天,白雪雨坐在窗口,傻傻地望着窗外;第四天……赵雅邻有打电话追问楚邵,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担心问得太直接刺激了白雪雨,她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结果是一个字都未问出来。
“雪雨,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白雪雨对着赵雅邻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温和地说:“雅邻姐,我早就起来了,早餐在锅里温着,快去吃吧!”
赵雅邻又是一阵错愕,她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问:“在看什么?”
“在看招聘信息。雅邻姐,我要出去一趟。”白雪雨说话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去哪?”赵雅邻紧张地脱口追问。
“雅邻姐,我决定去羽飞孤儿院教美术。这几天我状态不好,吓着你了吧?对不起。”
赵雅邻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抱着白雪雨一口的哭腔:“雪雨,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吓死我了!”
白雪雨歉意地说:“对不起。”
“雪雨,你要放弃你的设计专业吗?”
白雪雨没有回答,一边拿起小提包一边说:“雅邻姐,时间不早了,回来之后我们再聊。”
几年的设计专业,就这么放弃了吗?
看着匆忙出门的白雪雨,赵雅邻的心里泛起惋惜之情。
雪雨在设计上可是很有天赋的……一声叹息伴着关门声落下。不过,相较之下,雪雨愿意出门,留在这里不走了,这比什么都重要。虽然雪雨重新戴上面具将自己伪装了起来,那也比她每天将自己置于悲伤中好过千百倍。
白雪雨走进羽飞孤儿院的教室,望着孩子们纯真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睛,她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比起孩子的世界,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太沉重,太悲伤……
站在白雪雨身边的院长介绍说:“同学们,这位是你们的美术老师白老师,以后白老师会教你们画画——”
院长的声音还未落下,一个坐在墙角的孩子抢着说道:“院长,我们不需要美术老师,一个个都是假惺惺的!”
院长对着白雪雨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而后对着说话的女孩子说:“方草,你不可以对新老师这么没礼貌,快向白老师道歉。”
“我才不要道歉呢!”方草说完从座位上起身,带着泪水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院长和白雪雨一边向外走一边说:“白老师对不起啊,方草这孩子的脾气有些古怪,你别放在心上。其实……其实是有原因的。以前,我们这来过几个美术老师,其中有一位美术老师是方草特别喜欢的,可是,没教多久就走了。这些孩子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坚强,可是在情感上,他们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阴影。方草就是其中一个……”
“我能理解。院长,我可以单独跟方草说说话吗?”白雪雨看着远处的方草说。
“好。”院长朝白雪雨笑笑,点头离开。
“你好,我叫白雪雨,以后我就是你的美术老师。”白雪雨走到方草的跟前伸出手,面带淡笑。
方草盯着白雪雨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和我没有关系。”
白雪雨对着转身要走的方草说:“方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骗人!”
“白老师以前也在孤儿院里生活过。”
“真的吗?”方草有些狐疑。见白雪雨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会和别的美术老师一样,觉得工资低就离开吗?”
“不会。在你们学会画画之前,老师不会离开。你若是不相信,老师和你拉钩钩。”
“白老师……对不起。我会好好学习,我会很乖很用功的!”
若是说白雪雨在来羽飞孤儿院的路上,还有些犹豫是不是真的要放弃她在大学里学习的设计专业,但在这一刻,她的犹豫瞬间消失了。一个人只有在需要他的岗位上工作,才能更好地实现他的个人价值。与某个知名的设计工作室相比,这所孤儿院更需要她。
时间如梭,转眼就是一个星期。
白雪雨的心情渐渐好转,最近她很少再去想穆遂,即使想起,她的心也不那么锥心刻骨般地疼痛了,或者说,她已经不想用太多的时间去悲伤。在孤儿院里,与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相处,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能够活着就是一种幸福。生活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前进的脚步,一个人的生命,却会有停下来的时候。在自然规律的面前,人很渺小,真的很渺小!珍惜生命,远比挥霍生命更有意义。生老病死她虽无力改变,却可以选择珍惜生命。以后,她会把穆遂放在心底深处,珍藏起来。
“白老师,音乐老师说这个星期请我们去他家里做客,你真的不要一起去吗?”方草追到孤儿院门口问道,期待地望着白雪雨。
“我……”
“雪雨。”白雪雨正犹豫,楚邵从车里走了出来,打断了白雪雨和方草的对话。
白雪雨有些诧异地问:“楚邵,你怎么在这儿?”
楚邵走到白雪雨的跟前,冲着方草笑了笑,转脸问白雪雨:“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这个周末我要和方草他们一起去音乐老师的家里做客,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楚邵犹豫了一下,有些失望地说:“这个周末是我的生日,原本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的,既然你有约了,那……”
方草接过楚邵的话,对着白雪雨说:“白老师,你还是陪叔叔一起过生日吧,一个人过生日是很孤单的!叔叔再见,白老师再见。”方草说完转身跑进了孤儿院。
楚邵看了眼白雪雨,问:“这孩子真懂事。雪雨,你在这儿上课,是短期还是长期?”
“暂时还没想好,应该是长期。”白雪雨犹豫了一下,说。
楚邵微微皱了下眉头,说:“你要放弃你的设计专业吗?”
楚邵见白雪雨只是笑笑,接着说:“我觉得你要是放弃你的专业在这里教书,就太可惜了。”
“教书挺好的。”白雪雨淡淡一笑说。
“你的设计作品我有看过,如果你放弃设计,我还是觉得很可惜。要不,你来我公司?”
白雪雨在这个偏远的城郊当美术教师,他怎么想都觉得可惜。白雪雨的设计作品他见过,真的很优秀!在设计界,她是有能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
“谢谢你的好意,暂时我还是想在这里教孩子们画画。和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白雪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楚邵的提议。对她来说,就算是做设计的工作,她也不会去楚邵的公司。
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她不想欠楚邵太多。
送白雪雨回到住处后,楚邵跟着白雪雨下了车,温文尔雅的面容带着隐约的犹豫,他迟疑了片刻,说:“雪雨,我们可以谈谈吗?”
白雪雨乌黑的眸子一沉,稍作犹豫,点了点头。她的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楚邵要说什么,若是往日,她或许会找个借口逃避。可是,一直那样逃避她不喜欢,也感觉不负责任。就像赵雅邻说的: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活在逃避中,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雪雨,我……我知道,我不该在你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急着问你,可是……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白雪雨迎上楚邵焦急和忐忑的眼光,平静地说:“楚邵,你有想过吗?我不能忘记穆遂,若是我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可能一生都不会完整地对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不需要忘记,你可以永远都记着他,我可以理解和包容。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会让你幸福的。”楚邵的话语深深地扎在白雪雨的心上。她知道楚邵是个好男人,难道真像雅邻姐说的那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上帝为她开启的另外一扇窗?她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楚邵一个机会吗?
白雪雨犹豫了半晌,十分认真地注视着楚邵说:“楚邵,我答应你,给我们一个彼此相处的机会,可是……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也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真的吗?”楚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见到白雪雨点头,才确定他不是听错了,然后激动地一把将白雪雨抱入怀中,“呵呵。太好了,雪雨,谢谢你!”等待这句话,他等了太久。
回到房间,抱着穆遂送给她的相机,白雪雨的心情一片低落。
她和穆遂真的结束了吗?她这样做,遂,他会支持吗?她就这样放开穆遂的手,穆遂才会走得安心吧?
“怎么了?”赵雅邻望着蜷身坐在床上的白雪雨,有些担忧地问。
白雪雨平静地看着赵雅邻,迟疑地说:“雅邻姐,今天……我答应和楚邵交往,不过,只是试着交往……”
赵雅邻愣了一下,继而欢喜地说:“真的吗?这是好事啊!”
“雅邻姐,楚邵是个好男人,我不想伤害他。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白雪雨心里没底,对楚邵,她的心还是有些抵触。
“雪雨,你有得到幸福的权利。上帝为你关上了一道门,在另一处为你开了一扇窗,这就是你的人生。人活着要坚强,要勇敢,你需要做的就是向前走,接受得到幸福的机会。若是穆遂在天有灵,他也不舍得看着你一个人孤独终老。毕竟,他是那么的爱你。”
白雪雨面色忧郁,眼中有泪光,“可是,我怕……我怕给了楚邵希望,最后什么也给不了他,最后,反而将他伤得更深。”
赵雅邻闻言心里一阵疼惜,抱住白雪雨温柔地说:“不会的,不管以后如何,我想楚邵他都不会后悔追求你,爱你。”赵雅邻唇角带着满满的笑容,很高兴。不管雪雨和楚邵以后会发展得怎么样,只要雪雨愿意跨出一步,愿意给楚邵一个机会,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翌日,下午。
白雪雨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没能寻找到合适的礼物,不禁皱眉问赵雅邻道:“雅邻姐,我送什么礼物给楚邵好呢?”
“领带怎么样?衬衫也行呀!”赵雅邻见白雪雨沉默不语,笑着说,“别愁了,就这条蓝色的领带吧!只要是你送的,他都会喜欢的。”
白雪雨淡淡一笑,心里没有甜蜜,而是涌上了一层苦涩。
“雪雨,昨天姚雪给我打了电话。”
“她?说了什么?”
“随便聊了几句,其实也没说什么。”说到姚雪,白雪雨不禁忧心忡忡。姚雪爱上司徒昊那种纨绔公子哥,他们的感情会顺利吗?
赵雅邻见白雪雨沉下脸色,以为是因为姚雪喜欢楚邵的事情忧心,不由得脱口说:“雪雨,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姚雪,楚邵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这么多年,他要是爱姚雪的话,早就和姚雪在一起了。”
“雅邻姐,这次去北京我见了雪雪,我有些担心她。”
“担心她?你担心她什么?”赵雅邻从来不担心姚雪,她觉得以姚雪的心机,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担心她。
白雪雨皱起眉头,犹豫地说:“担心……演艺圈人多,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我担心雪雪遇人不淑,会被人欺负。”
“你担心她?呵呵!雪雨,你就放下你的担心吧!姚雪这丫头的脑子可灵活了,和她沾边的人,只会吃她的亏,她才不会吃别人的亏!”
白雪雨闻言不由得笑了,“你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诋毁她啊?”
“我啊?既不是夸赞她也不是诋毁她,我只是比你更加了解她。她的话你听听就好,别太当真。若是你真的要当真,就要先打折。”
白雪雨将领带放在收银台上,接过赵雅邻的话问:“打折?依你看打几折?”
赵雅邻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打对折我都嫌多了,两折,两折合适点。”
“小姐,这领带我们不打折。”收银员的话语一落,白雪雨和赵雅邻相视一愣,随即欢笑了起来,将收银员弄得一头雾水。
御香阁的包间里,灯光迷醉,楚邵将手中的菜谱递给了服务员,目光落在白雪雨脸上,有些好奇地问:“在笑什么?”
白雪雨抬目迎上楚邵的眸子,摇了摇头,将手提袋里包装好的礼物,递到楚邵的面前,“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给我的吗?”楚邵拿起白雪雨送给他的礼物,心里一阵欣喜。
白雪雨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礼物盒子上,“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喜欢!”
白雪雨弯唇一笑,看着楚邵说:“哎,你还没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呢!”
楚邵粲然一笑,接过话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蛋糕来了。”白雪雨躲开楚邵充满深情的眼光,看向服务员推过来的生日蛋糕,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