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疑惑困扰终难解
山里这会儿静得很,远远的,细细的风在沟涧盘旋,有一种低沉的嗡鸣声。
就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就如山雨欲来之前的那种难耐的窒闷。
修炼虽然是一个人用功的事,但是能有道行更高深见识更广博的指点一下,那当然更好了。要我自己摸索,可能要好些天才能想清楚的问题,拿去向敖子恒或凤宜请教,他们三言两语就讲明白,真是省了不知道多少绕弯路。
而且这些日子下来,我觉得请客请双这话有道理。如果客人只请一位,那主人可不能不作陪,我又不是一个会和别人相处的人。客人多了,他们自己就会互相做伴,下棋也好,练武也好,就算在我洞里闲逛,也能结伴同行,完全不用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瞎操心。这么一来,我觉得自己这客请得也不错,要是他们打算住过冬天再走,那么冬天我也有人可以一起围炉烤火,赏雪品酒……
想一想,似乎也不错。
总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过现在一有客人,发觉洞里是平添了许多生气。可惜的是平时大家住得都远,又从来不往来……要是住得很近,就像以前在桃花观那样,出门小半天就能走到邻居那里拜访,那可真方便。
三七大部分时候都和凤宜、敖子恒在一块儿,虽然说有些厚脸皮的嫌疑,但是她人又美,会说话,那些我不懂的琴棋书画她都懂得,远远看着他们三个站在一排石笋后面说话,真是俊男美女,画面养眼又和谐。
我差灰大毛去请那三位贵客回来用饭。饭桌摆在花园里头,有一条暗河从盘丝洞中经过,河水清澈。敖子恒先过来,看了一眼席面,笑着说:“怎么,今天斋戒?”
“倒也不是,前几天可是大鱼大肉了,我看你们吃得也不香啊。这是伽会山上的一只黄鼠精,在一所很大的寺庙里面混了不少年,念经参禅一概没学会,倒是做得一手好斋菜,反正啊,这山上别的没有,蘑菇野菜是一样不缺的。”我凑近点儿小声说,“大毛他们今天还想吃烧野山鸡,我怕凤前辈不同意,所以没让他们吃。今天就先吃素吧。”
敖子恒一笑,“混在庙里还能学会做菜,倒也难得。”
我笑,“他八成是在寺庙的厨房混着吧。”
这桌素菜做得异常鲜美,并不因为没放荤油或是肉汤就显得寡淡了。席上的松鼠鳜鱼啊、火腿腰花啊,还有一道肉糜,要是事先不说真的完全吃不出是素菜。
饭后上的点心是藕粉。我一向觉得这东西不怎么好吃,腻腻的。不过这个藕粉熬得好,清甜爽口,一点儿也不腻。
三七说:“师妹,看你不声不响的,倒是好会享福啊。”我连忙解释,“哪有?你知道我平时不大吃东西的,一行功更是十天半月也不动弹。今天席面上的菜我可都没吃过。”
总之这一顿是饭足菜饱,喝的是灰大毛跟山后一个竹子精硬要来的用竹叶酿的素酒,只是薄有酒味,入口清,回味长。敖子恒点头说:“这个不该就了菜,就算是好茶,也没有这样的清雅。”
我跟着说:“对。我上次见那个竹子精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眼熟,现在想,他和你的品行作派挺像的,你和他一准儿有话谈。不如这样,明天请他来,你们一起品文赏景?”
凤宜冷冷地咳嗽一声,我们于是一起收了话。
这人心性怎么有时候看着跟《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似的,你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会得罪了他,得时时刻刻小心着,就算这样也还是难免令他不悦。
三七啊三七,你这眼光也忒古怪了啊。
饭吃得好,他们对吃饭时席旁的那条河也有兴趣,说吃过饭要去看看这河流出洞后又怎么样。
灰大毛跟在我后头进了屋,抹抹胡子,不紧不慢地先坐下喝水。他变成人了之后,那两撇老鼠须时不时还会冒出来,可见他实在不够用功,变个人都变得稀松马虎。
“师父啊,说实在的,你年纪老大了,我上次在船上跟你说过,敖公子人好,又有心,这次还主动来咱们这儿做客……”
我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打住打住,这些话太没谱,以后别再说了。”
灰大毛有点怏怏地,我打发他走人,自己把问凤宜和敖子恒打听来的两个行功法子赶紧记下来,不然恐怕会忘记,好脑筋不如烂笔头,记下来最保险。
我的字还是这么丑,不过好在这是写给我自己看的,好看难看不要紧,只要我自己认识就行。正写字的时候,忽然灰大毛去而复返,他告诉我一件事。虽然我们洞里没有什么异事,也没发现我所说的蛋装虫子,但是听说洞外面却发生了不太平的事情。
“哦?什么事?”
“昨天我出去有听说,最近都没有樵夫上山来打过柴,往山下看,好像也没看到那个小村里的炊烟呢。”
“是吗……”我心里咯噔一下,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找两个机灵的小妖去查探一下,千万不要冒失,有危险的话绝对不要靠近。”
难道我们在船上的猜测真的没有错,那只看不见的黑手,真的追在我们后面吗?
我举棋不定,叫一只蜘蛛去看看客人在做什么,如果方便,请凤宜过来一趟。
过了没一会儿凤宜果然来了,我先说好话,说这么贸然叫他来,阻了他的游兴,然后把刚才灰大毛告诉我的事情和他说了。
“你怎么打算的?”
“我让人去探听情况了,想必等下就有回报。”
果然没一会儿灰大毛就回来了,神色举止果然都不太对头。
“师父,果然出事了。还有,这个东西,看着很不对头。”
我转过头看,灰大毛放在桌上的,俨然也是个黑色的圆壳蛋。
和凤宜前几天给我看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想着,既然是包在壳里,还有黏液什么的,说明这东西肯定不是最终形态,那要是不挤破它的壳等它长成了,又是什么样的?
“那天我看到的那只还留着。你这只也别忙弄死,看样子还长大了一些,大概再等一等,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我猜这个和那挖心肝的应该有些关系。”
我觉得怪吓人的,长得这么诡异的虫子,还有,最近一连串的总发生在我们身旁的诡异事件……
“不过……为什么我们走到哪儿这事儿就跟到哪儿?难道是冲我们来的吗?”
“那也很难说,或许我们这里有他们的仇人,也可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凤宜嘴角有一抹冷厉的笑意,“觉得我是好惹的吗?总是戳一下就跑,等我们转过身就再跑来戳一下?一副龟孙子做派,且等着瞧……”
我意外之极,凤宜脾气是大,可是骂粗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可见他是怒极了。
听他后一句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有了什么安排吧?这么被动地屡屡吃亏不是凤宜的个性。
当然,那些事不是我可以操心的。
灰大毛听了我的话居然并不太紧张,还跟我打岔子,“师父,这个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你给我当心些,洞里的存粮如果够吃,那么最近就绝对不许出去,封住洞门,看守好两处暗河流入流出之地,一有异状,就放下千斤石,做好迎敌准备。”
我说得郑重其事,灰大毛也终于正经起来,肃然回答:“是,我这就去预备。”
“别稀松偷懒不当一回事,这一回很不同。”
盘丝洞有一个正面入口,就是我们进来时要喊芝麻开门的那里。还有一个极隐秘的入口,除了我和灰大毛谁也不知道,那个算是一条秘密逃生通道吧。然后就是流经洞里的暗河。我亲自出马,在各个出口处布上机关——就是放毒。我特地看过几本从大的书院书阁找来的机关学什么的书,放毒当然要有技巧,平时不能让人一触即发,又不可以被外来者一眼识破,或是轻松地破去。足足忙了两天才算全弄完,盘丝洞现在不能说固若金汤,也总算可以让我稍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