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客气,就这么接了过去。
我转头出了庙门,雨虽然大,却没有能把我淋湿。
突然联想起一个很有名的传说来了:白蛇传,也是妖精书生雨中相会,留伞……那个啥,有借有还,也就有来有往,后来就勾搭起来了……
我回过头,书生还站在庙门前台阶处,我摆摆手说:“这个伞,不用还了。”
李书生微微一笑,那双眼的眼角斜挑,似乎跟要飞起来一样神采流动。
我转身回去。
从宋公庙回三六的山庄,以我的速度片刻就到,不过我却走得很慢,顺手在路边折了根树枝给自己变了把伞,一步一步,听着雨打在伞面上,听着雷声在树林上方滚过,天渐渐要亮了,我才走回山庄。
“我就说嘛,下雨天你总是爱往外跑。”三七抱着一具瑶琴,水榭外头的池塘水面上,荷叶都半残了。
“有句诗说,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声音是挺好听的,比你弹那破琴好听多了。”三六端了一壶清茶过来,给我也斟了一杯。
“你这是在哪儿待了半宿啊。”三六挥手扇了两下,“一股酒味儿。”
我笑嘻嘻地也不说话。
其实书生也不像我想的都很迂很酸,起码那个李书生不是。
凡事总有例外,三六以前不也遇到一个不错的书生嘛。
这场雨居然一直延绵不停,下了好几天。三七在山庄里闷得发慌,邀我一起去逛京城。我有点疑惑,“京城能随意去得?我说,还是老实点吧,天子脚下,卧虎藏龙。别的不说,那个什么护国道观的观主就很不好惹吧?你小心被收了去。”
“嘿,那观主不在京城。”
“咦?你知道?”
“是啊,上个月声势浩大出门去了。”三七拉扯我,“去吧去吧,和我做个伴儿。咱们去翠梨园听戏去,再去宝兰斋买点好用的胭脂水粉什么的。老闷在屋里啊,我这身上都快长霉了。”
“行,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三七掩口一笑,显得格外娇俏,“说得这么勉强,其实你也早就闷得不行了吧?”
“三六,你去不去?”
“我不去,你们两个也当心点儿,虽然说护国法师不在,可是不见得京城就没能人了,有句话听过没有?大隐隐于朝,别太露行迹了。”
“知道知道。”三七笑着拉我起身出门,“要是我们被抓了,决不牵累你就是,你在家好好儿看家,我们给你捎好吃的回来。”
从黄林到京城极近,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的行人极少,进城的地方就寥寥的几辆覆着油纸的车,还有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缩着肩膀低着头,快步走过。
三七穿了一身淡紫,我穿着浅黄,一人撑着一把纸伞。这伞可不是随手变化出来充数的,是上好的四十八骨紫竹伞。我拿着这伞的时候有点恍惚,杏花春雨梦寻江南……
雨不大不小,正适合这样闲游。戏园子人也不多,我们听了两折戏出来,街上那些铺子里也没有什么人。三七对着京城老铺宝兰斋的胭脂水粉发了痴,研究来研究去,我等得不耐烦,抬眼看着街边雨里有个青布幌子,上面有一个“茶”字。
“喂,我去茶楼等你,你可挑快着点儿。”
她头也不回,“知道,我挑好去找你。”
茶楼里人不少,一楼坐满了,我到了二楼拣了个靠窗的座位,要了一壶龙井,两碟细点,一边看着外面的雨景,把糕点掰了尝一尝,桂花放多了,有点腻。
隔壁座上有一个盲琴师和一个小姑娘搭伴,唱些小曲。我本来没在意,可是一眼扫过,倒发现这二位居然是我同道中人,或者说是同道中妖?
那拉琴的是只老鹿,唱曲的却是只锦鸡精。
风紧了一点儿,窗子有点扫雨。店里伙计过来把撑着的窗子放下来一些,楼里也显得更暗了。
三七已经从那间铺子出来了,我遥遥朝她招了招手,她撑起伞,袅袅娜娜在雨中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