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总，你和李玉庭的故事，让我想起一句话。我那天就想告诉你，是一个外国作家写的，他说：‘即使你有过一次冲动和痛苦，这对你的命运和生活态度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认为他说得对吗？”
谢子华想着说：“也对，也不对。其实，我的生活还是起了很大的变化。表面上还是按部就班，实质上因为心中有所牵挂，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向她靠近。”
“李玉庭回中国搞投资也已经五六年了吧，你们按部就班的生活从来没有机会改变吗？”
“说来话长呀！来，先喝了这杯！我们不是一般人所想的那种冲动，我们是在乡下一起劳动、一起生活建立起来的深厚的革命友情。”
两人又干了一杯。在刘云波等待的目光中，谢子华开始讲述他和李玉庭的故事：“玉庭回来之前，我一直想象着我们见面会怎么样，也想过重续前缘的可能。可以这么说吧，我一直为这一天做准备。我为我老婆和孩子们分别存了钱。我不需要太多钱，如果离婚了，我希望他们能过得不错。当时，那种圆梦的想法太强烈了，我都不清楚是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上海。她刚下飞机，带着两个儿子来见我，我请他们吃上海菜。那次见面印象非常深，总共两小时的见面，她提到她丈夫的名字不下二十次，其间还接到她丈夫的一次电话。她很幸福，也很为儿子们骄傲，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还能记得我这个老朋友，我已经很感动了。其实我也知道几十年过去了，早已时过境迁了。
“我在她心里是什么分量不知道，但她又回来了，我再看到她时，我的心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这个女人是我年轻时候真正爱过的女人。我只能带着这种遗憾去见上帝了。”
在酒桌上，一官一商谈起女人，还能谈到感情，实属少见。谢子华知道刘云波是风雅之士，为官当属清流，说话也尽量文雅些。
云波抬起头为谢子华和自己斟了酒：“来，为世界上还存在着这种叫感情的东西干杯吧。谢总呀，你看见风花雪月时，我却在盘算这山上能种几棵树。你是人，而我是政府官员。”
“政府官员首先是人。我听玉庭说起过你在旧城的故事。她说，首先把一个政府官员还原成一个人的是记者季子川！”
云波不置可否笑一声：“你是指那篇报道吧？我也记忆犹新，我平生第一次被写成了一个明星。再后来，每次我一出来，旧城人就开始议论我的穿戴，搞得我不得不让秘书给我找一个穿着打扮的顾问来。总之呀，女人，不要轻易去碰，会有一大堆麻烦的。”
“这就不对了。女人，也得分什么女人，像玉庭，她可从来都是福星高照。”
“李玉庭，了不起的女人呀！出手就是三千万，还选了那么好的时机，深谙人情世故。幸运的是她没有选择仕途，否则也会杀得个为伊消得人憔悴，到头来四顾茫然呀。一个政府干部就是国家这架大机器上的一个零件。他根本就不可能还原成正常的人。”
“高见，高见！”
“人的高低也不过是社会属性的不同，所以，人性和社会性是必然要发生冲突的。人性可以用几句话罗列清楚，而人的社会性却要说几千年。孰轻孰重？我是一个有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我们不讲大话唱高调，但党有党纪，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这就是人类生存的结构。”
谢子华知道刘云波把原则亮出来是给自己留后路，刘云波果然不好对付。难怪这么多年，李玉庭一直说摸不透这个人，只在他身边打转，却没敢轻易出手。这是一枚无缝的鸡蛋。李玉庭自以为找到季子川就是找到了那条可以盯着的缝，但是她错了，刘云波是浑身盔甲，刀枪不入。
谢子华正想着，李玉庭的电话来了。李玉庭知道他和刘云波在一起，电话里第一句话就是：“我说你听。麦立先到半岛了，他走时给我打了电话。他可是刘云波的手。”
谢子华挂了手机，很认真地对云波说：“我是在商言商，商人最重要的是诚信。我是徽商的后代，诚信在先，尽管诚信是现在很多商人不理解的。中国有句古话叫：和气生财。和气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呀？就是诚信，有了诚信才有和气。说到做人，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知道好歹，知道天高地厚。我们有首歌叫‘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的恩情大’，这样比是有道理的。人知道好歹了，就懂得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知恩图报在我看来是和气生财最最关键的一点。”
刘云波哈哈笑了：“说得好。我第一次听一个商人这么谈诚信、和气和知恩图报的逻辑，有道理！来，干！”
谢子华仰脖干了杯中酒：“我谢子华今天斗胆交了您这位高贵的朋友，我是三生有幸，定能做到肝胆相照，以命相报！”
刘云波什么也没说，喝了一杯酒，算是小心翼翼地默许了谢子华的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