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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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双面血色X脸(2)

芸姨摸着她的脸颊,抱起她往卧室里走,安慰说:“嗯,夫人一定会醒过来的。茶卡要好好休息,等会起床才有力气,跟顾老师学习最美丽的舞蹈。”

顾苏苏没有挪动脚步,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外,从门缝里依稀看到茶卡的脸,那么单纯那么无助……

直到茶卡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芸姨才悄然退出了房间。

看到顾苏苏还站在走廊上,芸姨很不好意思地说:“顾老师,刚才肯定吵到你了吧?实在对不起,茶卡真是一个固执的孩子。”

“不是茶卡的错。”顾苏苏摇着头说,“刚才我听得很清楚,是凌茵故意跟她过不去,还说了对她妈妈不敬的话,所以茶卡才会动手的吧。”

听了这话,芸姨一脸气愤,恨恨地说:“这个该死的凌茵,仗着曾经救过少奶奶的命,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若不是有少奶奶撑腰的话,肖总早把她赶走了!”

难怪凌茵这样一个普通的私人护士,会在肖家如此嚣张,原来是因为她救过秋姨的命。

顾苏苏不禁有些疑惑,不解地问:“秋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要凌茵去救呢?”

“那是前些年的事情啦。”芸姨似乎憋了一肚子气,终于找到倾诉对象了,絮絮不止地说,“那时候,少奶奶怀了肖总的孩子,临近生产的时候去了医院。谁知有天不知道为什么,少奶奶和肖总大吵了一架,然而很长时间都拒绝与肖总见面,最后还在医院吞服了很多安眠药。而凌茵是那家医院的护士,刚好那天轮到她值班,及时发现了少奶奶。虽然少奶奶的孩子没有了,但是一条命好歹是凌茵救回来的。所以,肖家才会给凌茵那么高的工资,让她一直待在这里。”

或许,茶卡划伤凌茵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救了秋姨的命吧。

顾苏苏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不过芸姨,我刚才还听见你说,茶卡在自暴自弃。她的身体有缺陷,却还在努力地学习舞蹈,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啊。”

“顾老师,你有所不知。”芸姨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其实在夫人没有出事以前,茶卡其实最爱的是绘画。那年她才八岁,就在全国少儿绘画大赛中得奖了,而且还受邀参加世界少儿绘画大赛。可是夫人出事以后,她就放弃了绘画,专注于舞蹈的学习上。你知道她的右腿不好,怎么能在舞蹈上有所发展呢?我看得出来,茶卡还是很爱绘画的,舞蹈室里的手绘墙便是她画的。”

那些风格独特的手绘墙,居然是茶卡所画的啊!

顾苏苏想,如果茶卡坚持绘画的话,前途应该更加光明吧。虽然她现在已经能跳出美丽的舞蹈,但这毕竟是七年的漫长学习,而她以后的舞蹈之路也不会顺畅,都将被那条残缺的右腿所阻挠吧。

突然之间,顾苏苏很想帮助茶卡,让她从痛苦的自责中脱离出来。于是,她进一步大胆地问:“我想,应该是因为母亲的车祸,茶卡才会陷入这样的状态吧。当初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提到这里,芸姨的脸上满是忧愁,难过地说:“那天,夫人带着茶卡过马路时,茶卡的风筝被风吹走了,夫人就跑过去捡。却不料一辆汽车开了过来,茶卡在恐惧中飞快地跑过去,躲在夫人的背后,还在惊慌中把夫人向前推了一把。所以汽车刚好压到夫人,而茶卡却安然无恙……”

很多人在恐慌中都会做出非常理的举动,更何况象茶卡那样的孩子呢?

顾苏苏始终相信,茶卡不是故意害母亲的,只是恐惧让她不知所措了。在真相面前,她宽慰着芸姨说:“芸姨,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一定会好好帮助茶卡,让她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快乐。”

芸姨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真诚地说:“顾老师,我相信你。我是看着茶卡长大的,她的本性绝对不坏,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以前有个唐老师,让她恢复过一段时间的快乐,我希望你也能让她快乐起来。”

唐老师,应该是唐绣吧。

顾苏苏终于知道,唐绣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茶卡是一个有残缺的女孩了。因为她曾经深爱着这个孩子,她想要自己无所顾忌地来到肖家,与她一起帮助茶卡走出困境。

一番悲愁的倾诉之后,芸姨才想起来,快到晚饭时间了。于是,她没再唠叨,与顾苏苏匆忙告别了。走廊里又剩下死寂一般的安静。

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吵到肖安锦呢?

顾苏苏把耳朵贴在他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声响,心里才踏实了起来。只是她又担心,没有了凌茵的照顾,他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顾苏苏刚抬头,便看见了秋姨。她似乎完全失去了昨夜的愤怒,一如初次见面的温婉,甚至很平和地道歉:“苏苏,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苏苏有些诧异,却还是反应迅速地回答:“没什么,秋姨。本来就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的莽撞,肖安锦是不会变成这样的。”

“一切都是误会吧。”秋姨迟疑了半天,才试探着说,“苏苏,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情。刚才凌茵的脸被茶卡毁了,估计暂时不能照顾安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待在肖家,直到他康复为止。当然,我会给你额外的报酬。你,能同意吗?”

天啊,这个请求……

那句“额外的报酬”,让顾苏苏顿时想到了很多,比如可以更快地还清债务,让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理智驱使着她拒绝道:“可是,我并不是护士啊。我想……我还没有这个资格照顾肖安锦,不过我已经把他当成好朋友,一定会多关心他。”

“你应该知道他的心思。”秋姨打断了他的话,近乎哀求地说,“想必他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为什么会在山顶上烧蜡像的原因吧?他被那个叫唐绣的女孩伤害了,一直活在郁郁寡欢的生活状态里。是你的出现,让他重新拾回了笑容,所以我希望你照顾的,其实是他的心灵。”

这样不是让肖安锦误会吗?

顾苏苏更加不同意了,婉转地说:“秋姨,其实你不用担心了。刚才肖安锦告诉我实情之后,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并非唐绣,更不可能是唐绣所说的新爱情。而他也告诉我,自己已经想通了。”

“或许是吧。”秋姨的神情里透露出失望,却依旧耐心地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和安锦相处。那你先去客厅看会电视吧,我们等会该吃晚饭了,你也一起吃吧。”

说完之后,秋姨便进了肖安锦的房间。那扇门,温柔无声地关上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顾苏苏又感动又无奈,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客厅。

哪知凌茵并没有被送去医院,赫然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应该是负责照顾宋夫人的医生下山了吧,正站在一旁给她敷药与治疗。

是四道明显的伤口,在左脸和右脸上各自划出“X”状,狰狞得如同野兽的大嘴。而凌茵如同战败的公鸡,失去了刚才的骄傲与斗志,不时尖锐地大叫着。这样的她,真是既让人厌恶,又让人同情。

不出一会儿,白色的纱布就遮盖了凌茵的脸庞,只剩下那双忽闪忽亮的眼睛,显得格外诡异。

“你没事吧?”顾苏苏礼貌性地问候道,“茶卡的脾气不太好,请你原谅她。”

“原谅她?”凌茵生气地说,“你以为我会跟锦少爷一样大方,被你害得躺在床上连身都不敢翻,还要原谅你吗?”

“可是……”顾苏苏停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下去,“你明知道茶卡的脾气不好,刚才就不应该那么说她的母亲。”

“我说的都是事实!”凌茵提高了嗓门,“有谁愿意守在山顶照顾一个废人?我已经照顾茶卡的母亲整整三年了,那都是我最好的青春年华。可是那个死丫头,从来都不知道感恩,反而要如此对我!我告诉你,她一定会后悔的!”

她的语气激昂异常,连一旁的医生都止不住劝告:“凌茵,肖家已经对你不薄了,况且这都是你自愿的。你不要再动怒了,脸部肌肉活动过大,会影响伤口愈合的!”

“不要你管!”凌茵站了起来,呵斥道,“你也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医生!为山顶的那个废人治疗了七年,都没能让她醒过来。真是一个饭桶,都不知道肖家还请你干什么!”

顿时,医生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在又气又恨中提起医药箱,愤然离开了肖家。

顾苏苏自然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芸姨来喊吃晚饭的时候,顾苏苏才缓缓睁开眼睛,逐渐恢复了思绪。

奇怪的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凌茵,已经不在客厅里了。而秋姨正从楼上走下来,担心地问:“凌茵呢?这个孩子,脸上还有伤口,跑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呢。”芸姨并没有把凌茵放在心上,反而劝说道,“少奶奶,你还真别对这个丫头太好了。你看她现在的态度,就像肖家的千金小姐一样,比茶卡还霸道,脾气大得要命呢。”

秋姨愣了愣,叹息说:“芸姨,我也有我的难处。人总得知恩图报吧,当初若不是凌茵救了我的命,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所以,你就把她看得比我还重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茶卡从楼上走了下来,冷冰冰地说,“当初你嫁到我们家的时候,可是对天发过毒誓,要把我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觉得,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呢?”

“我……”秋姨的脸一下就红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很认真地说,“茶卡,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亲生女儿。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为你放弃了多少东西。”

正在这尴尬的对话间,黄管家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少奶奶,大事不好了。凌茵……凌茵她在玫瑰门那里割腕自杀了。”

话刚落音,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匆忙赶往“玫瑰门”。

穿过雕花石门,沿着碎石路走了三分钟后,一片殷红的血映入眼帘。只见凌茵蜷缩在带刺的玫瑰丛中,纱布已经被完全扯去,伤口赫然暴露在外面。而那两个红色的“X”字,格外地触目惊心,血液从她的手腕里汩汩地外流着。她显然还没有断气,拇指微微地颤抖着,那双眼睛还半开半闭着,似乎还藏着说不尽的话语。

幸好秋姨反应迅速,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急救车在十五分钟后赶来了。不知是休克还是死亡,凌茵已经合拢了双眼,只剩下两片苍白的唇。

这是来到肖家的第二天。顾苏苏望着远去的急救车,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呢?恐惧之余瞥到角落里的茶卡,她的脸庞亦苍白如纸,眼神凝固在凌茵自杀的碎石路上,那里有一把带着血迹的水果刀。

顾苏苏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把匕首熟悉得让她感到可怕,因为那分明是她用过的水果刀!而且,那把水果刀的刀柄上,多了一个红色心形箭头的符号。那不是意味着,唐绣曾经来过这里吗?甚至,连凌茵的自杀,都与她有关!

看来芸姨真的很厌恶凌茵,对这件事显得漠不关心,随心地说:“少奶奶,该去晚饭了,不然等会凉了。”

饭桌上一片沉默。肖父应该提前说过不回家,肖安锦自然不能出来吃饭。只有茶卡和秋姨,还有顾苏苏。而黄管家和芸姨都背着双手,规规矩矩地站在身后。

顾苏苏看着满桌的饭菜,突然想起凌茵自杀的场面,忍不住跑进了卫生间,昏天暗地地吐了起来。

还有那些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大概是因为凌茵的意外,茶卡在舞蹈课上表现得极为乖顺。可是,这样的茶卡却失去了灵性,仿佛一个被人控制的木偶,在舞蹈里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顾苏苏本想劝说茶卡,如果真的热爱绘画,就不要再勉强自己学习舞蹈了。可是经历连续不断的意外,她什么话都不想说,除了在舞蹈动作上给茶卡做一些指导外,其余的时间都在沉默里度过。

手绘墙里的诡异图案,完全符合了顾苏苏的心情。她看着那个印度女人,就仿佛走进了一个诡异的世界,想要找到关于唐绣失踪的真相,却反而陷入了更加遥远的深渊。

两个小时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顾苏苏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茶卡认真地说:“顾老师,其实我不是有意伤害凌茵的,刚才我的确无法控制自己……”

这样的茶卡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安静地等待着长辈的责骂。

顾苏苏感到一丝欣慰,微微一笑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就好了。凌茵固然有错,但是你也不应该用刀伤她。”

“嗯。”茶卡的眼里换作一片纯净,喃喃地说,“我也没想到她会干傻事,如果她乖乖地不惹我,我也会乖乖的。”

顾苏苏安慰了她一会儿,才离开了舞蹈室。可是,当她的脚刚踏出舞蹈室的时候,身后的门便用力地关上了,一片刺眼的光芒在门缝里亮起。

看来是茶卡打开了山顶玻璃房的灯,她应该又开始思念母亲了吧!

路过肖安锦的卧室时,顾苏苏想要进去探望一下,但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打扰别人不太好吧,便径直离开了肖家。

却不料在门卫处遇见了肖父,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吧。他摇下车窗,爽朗地笑着说:“苏苏,是要回学校吗?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顾苏苏自然不敢麻烦肖父,客气地拒绝说:“肖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来回得折腾四个小时呢。你在公司里忙了一天,应该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就送你去站牌吧。”肖父依旧笑着说,“这里离站牌还要走半个小时呢,你一个女孩家走夜路,也挺危险的。”

话到此处,顾苏苏便不好推辞了,只好上了肖父的车。

看来肖父还不知道凌茵的事情,刚开车就说道:“苏苏,你不要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安锦已经原谅你了,何况有凌茵的细心照顾,他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顾苏苏难过地摇了摇头,顺口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给肖父。

一个拖长了声音的急刹车。顾苏苏差点撞出车外,感觉一片晕眩。

肖父拍了拍方向盘,愤然地说:“这个茶卡……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初是她怎么都不愿意把母亲送到医院里,还非要肖安锦请人做了山顶的玻璃房。有谁愿意常年独守在山顶上啊,我们根本找不到护士照顾她的母亲,最后只有凌茵坚持了这么多年。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对待母亲的恩人!”

“肖叔叔,你不要再责怪茶卡了。”顾苏苏急忙劝阻着说,“其实凌茵也有错,她不过是太爱自己的母亲了。何况,她后来还跟我认错了。”

“认错了?”肖父诧异地说,“这个怪丫头居然也会认错?可能……是因为你跟唐绣长相相似的原因吧,所以她才会有亲切感。”

提到这里,顾苏苏又想了解更多唐绣的事,便继续问道:“肖叔叔,唐绣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似乎肖家的人都很喜欢她……”

“当然啊。”肖父的话匣一下打开了,“她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好女孩,对任何人都很真诚。她在肖家的两年里,我们全家上下都忘记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甚至茶卡母亲成为植物人的事。”

顾苏苏完全不怀疑唐绣的魅力,她的热情总是会感染他人,走到哪里都会受欢迎。让沉闷的肖家摆脱忧伤,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接着问道:“那她去了美国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吗?”

“应该没有吧。”肖父失望地摇了摇头,“自从我为她办理了去美国的手续之后,她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甚至与安锦的感情也淡了。从那以后,安锦就变得忧郁了,茶卡的脾气也更加古怪了。别人都说我们肖家不过是她的‘跳板’,可是我却总觉得,她应该不是那样的女孩。”

顾苏苏没有再说话,因为从唐绣离开的第一天开始,她都不相信唐绣会是见利忘义的人。

肖父亦沉默了,开着车到了车站站牌,刚好最后一班车缓缓地开了过来。

挥别了肖父之后,顾苏苏坐上了公车。

里面只有五六个人,微弱的灯光显得有些惨淡,打在每张疲惫的脸上,烙下了生命的苍白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