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管家踢了踢芸姨,轻蔑地说:“她早就已经死了吧。当初修雨萌与柴美田发生了争执,最后还误杀了柴美田。是她求绣绣帮修雨萌做伪证,硬把柴美田说成了自杀。谁知道肖光明根本就是虚伪的小人,从来都没想让绣绣嫁入肖家,又不想得罪你——锦少爷,所以在绣绣的回国前夕,制造了绣绣被歹徒杀害的事件。而芸姨——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明明偷听到肖光明的计划,却没有去通知绣绣!至于秋池,这个女人真够贱啊!就算是肖光明在外面乱搞,回家还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她居然都不在乎。既然她这么爱肖光明这个混蛋,我就卖个人情,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吧。”
难怪当初唐绣会毅然前往美国,难怪当初唐绣会中断联系,难怪唐绣的死讯无人知晓。
肖安锦终于明白了,原来都是自己那虚伪的父母,假意支持着他和唐绣的交往,实际却在背地里搞鬼!他突然什么也不怕了,疯了似的冲向黄管家,异常地吼叫道:“是啊,你该杀死他们,该杀死他们!”
黄管家没有预料到如此场面,被吓得放开了秋姨,径直把刀指向了肖安锦。
那道锐利的光芒迅速消失了,埋藏在肖安锦的身体里,鲜血飞溅在每个蜡像的眼睛里。他没有尖叫与挣扎,只是浅浅微笑着倒下了,一如那悄然绽放的玫瑰,仿佛看到了明媚的春天。
在这迟疑的瞬间,林薄年和沈流白顺势上前,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黄管家。他亦没有反抗,双唇颤抖着说:“你是爱着绣绣的,你是无辜的孩子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凌乱的夜里,急救车与警车再次来了,停靠在肖家别墅前。
白日顾苏苏所发生的事情,果然都不是幻觉。
经过法医的鉴定,芸姨的死亡时间是上午,是被人活活掐死的。那密布着皱纹的脖子里,是清晰的死亡痕迹,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无力与挣扎。
肖父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迷药弄晕了。秋姨亦被迷晕了,脖子上留下了纤细的刀痕。茶卡也被迷晕在卧室里,一直都还没有醒过来。
但是很不幸的是,那把刀刚好插中了肖安锦的心脏,等到医生赶来的时候,他的心跳已经永远停止了。只是那双眼睛仍然睁开着,没有任何的波动与起伏,装满了安静的忧伤。
顾苏苏哭了,泪水足以装满四季。她仿佛又回到初到肖家的时候,亦是如此伤心欲绝的哭泣,但是兜转了一个时光,再也没有肖安锦出现,温柔地说:“你是在哭吗?”
是的,顾苏苏在哭。
那些寻找很久的真相,终于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来黄管家并非黄管家,而是唐绣的父亲。当初到了美国之后,他找到歹徒逼问出女儿死亡的真相,便不惜毁灭容颜,想方设法混到了肖家,开始一场隐秘的报复之旅。
更加离奇的是,黄管家居然交代出,为了让女儿的灵魂得到安慰,他还把所有尸体都封在蜡像里,日夜对他们进行咒骂。难怪刚才到蜡像室的时候,黄管家会往芸姨身上倒蜡料。原来他是以秋姨的名义,借用了这个隐蔽的“禁地”,将内心的杀戮都封存在蜡像里。
因为秋姨只是喜欢做蜡像的过程,所以那些蜡像一旦完工,都不再理会了。那些沾满灰尘的蜡像,被警察都逐一地打开了。除了龚露露和上官秀丹的尸体外,居然还有林姨的尸体!原来黄管家趁肖安锦不注意,早将凌茵的尸体跟林姨的尸体调换了。反正凌茵是孤儿,也没有人会注意吧。
顾苏苏又想起来,好几次看见黄管家和芸姨同时出现在蜡像室。或许芸姨早就知道这个秘密,只是为了女儿萌萌的安全,才选择了孤独的沉默。所以,她才会在林姨的遗像前忏悔,说出那样的话语。
在做笔录中,警察曾问道,唐绣的死亡情况。
顾苏苏愣了愣,平淡地说:“是唐叔太爱女儿了,所以把女儿的意外死亡,全部推给了肖家和其他人。”
显然,其他人的口径一致,都没有说出唐绣死亡的真相。更加奇怪的是,唐叔亦没有搬出旧事,说出唐绣是被肖父所害。或许是肖安锦的死亡,让他感觉到内疚吧。还有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徒劳了。
最可怜的人,应该是秋姨吧。一觉醒来便失去了儿子,这样的痛苦有谁能承受呢?她紧抱着肖安锦的尸体,失声痛哭地喊道:“安锦,你还活着,是吗?你要陪在妈妈的身边,为妈妈种植最美丽的玫瑰。一直到永远,是永远,难道不是吗?是的,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肖父一脸的怒气,往日的儒雅全部消失了,挥着拳头对唐叔说:“原来你对我的接近与讨好,都是一场变态的阴谋!绣绣的意外死亡,我们也很难过,但是你怎么能把错误全推给我们啊!”
黄管家并没有说话,只是木讷地望着天空,眼神里再也没有眷恋。
沈流白低声说了一句“伪君子”,按捺不住地上前了一步,想要对警察说些什么。但是顾苏苏却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阻止了他的行动,弄得沈流白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警察和医生都散去,林薄年转身对肖父说:“如果茶卡醒过来的话,我想带她去英国。这些人这些事,是她所无法承受的,所以请你能够体谅。”
“她跟安锦那么要好,一定会很难过的。”肖父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难过地说,“你尽快带茶卡离开吧。在她离开之前,我们都会隐瞒安锦的死亡,还有黄管家的恶毒行为。”
沈流白终于明白了原因。
原来顾苏苏的隐瞒,是为了茶卡。而林薄年的容忍,也是为了茶卡。那个表面倔强实际脆弱的女孩,如果知道是父亲害死了要好的朋友,该有如何的绝望啊?
唯独夏小悦不明白。她拉着沈流白的手,连续不断地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不过一觉的功夫,外面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显然,沈流白还记恨着白天的事情,冷冰冰地说:“有些轻薄,或许可以告诉你答案。”
夏小悦神情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苏苏沉默着,独自走到了第二楼。
纵然如此的喧闹,茶卡的房间还是安静如常,茶卡似乎还沉浸于美好的梦境,嘴角居然有微微的笑容。
眼角突然划过了清泪,若是茶卡知道肖安锦的死亡,将会有怎样的泪水啊。
太多的梦魇都来不及消失,阳光已经铺天盖地地滋生在大地上,只是那些恐惧依然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窥视着万物的颤抖。
茶卡醒来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晶莹的泪水。应该是有过仓促的噩梦吧,那慌乱的神情都还没有消退。她并没有理会林薄年和顾苏苏,别过头冷漠地说:“你们全都是骗子,只围着那个女人转悠的骗子,请不要靠近我!”
林薄年完全没有生气,还是没正经的语气,摸着茶卡的脸说:“哎哟,我这可怜的妹妹。瞧着这一脸苍白的样子,总该被哥哥气一下才好,把脸气得红彤彤的,那才漂亮呢。”
茶卡的嘴角牵扯了一下,似乎是忍不住想笑,而固执的脾气促使她生气地说:“哼,我才没你这样的哥哥,只知道欺负我。我要去找锦哥哥,只有他最疼爱我,从来都没有骗过我!”
顾苏苏的心口一紧,不敢正视茶卡的目光。
幸好林薄年反应迅速,继续用调侃式的语气说:“还是我的亲生妹妹呢。结果只跟她的锦哥哥有心灵感应,完全跟我没有亲昵的样子。哼,当初我去英国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难过啊?”
茶卡突然坐了起来,眨巴着灵动的眼睛,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说,锦哥哥走了?”
林薄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头说道:“是啊。他昨天看到报纸上说,有一个中国女孩参加了英国舞蹈大赛,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那个女孩跟唐绣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他就马不停蹄地去英国了。”
茶卡似乎完全忘记了以前的纠纷,紧握着顾苏苏的手,激动地说:“苏苏,我说得没错吧。绣绣真的没有死,而且还活得那么精彩,肯定是想做出成绩了,再兑现给我的诺言。你说,是这样吗?”
顾苏苏感觉眼睛胀胀的疼,她也多么希望,林薄年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唐绣已经离开了,那些迷离的场景,或许真的只是幻觉。但是她不能表现出太多的难过,只能跟着欢喜:“是的,绣绣没有死。”
“不过,锦哥哥真是见色忘义。”茶卡又恢复了孩子的神情,撅着嘴巴说,“以前绣绣在家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只顾着关心绣绣,就忘记了我这个妹妹。”
林薄年笑了,揉着她蓬松的头发,打趣道:“记得以前他还不是你哥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总在一起玩过家家,你还要当他的小新娘呢。现在是不是余情未了,还想把他从绣绣身边抢过来啊?”
“才不会呢。”茶卡不好意思地推了推林薄年,害羞地说,“其实在绣绣没有出现之前,我真的想过,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当锦哥哥的新娘。但是自从绣绣出现以后,看着他们的相知相爱,我便知道自己的感情,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难怪看到“唐绣迟迟不回国”的时候,茶卡会想着撮合自己和肖安锦呢。顾苏苏想,或许茶卡就如一个看童话故事的孩子,总是希望王子和公主能在一起,最后是团圆美满的结局。
林薄年依旧牵强地笑,顺势问道:“安锦临走时交代过我,希望你能去英国看望他和唐绣。不过为了证实你们之间的缘分,他叫你不要去刻意地寻找他,而是希望在某次随意的出行里,与你偶然邂逅在某个街角,或者某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
这样顺其自然的想法,完全符合肖安锦的温顺性格,而且还多了一种浪漫。
茶卡丝毫没有怀疑,反而兴奋地说:“那好啊!年哥哥,我们赶紧去英国吧。我和锦哥哥还有绣绣那么有缘,说不定只逛悠几天,就可以见到他们呢。”
“嗯,我猜你就会答应。”林薄年刮了刮她的鼻子,“所以啊,我一早就交代黄管家,去办理我们去英国的手续。估计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出发喽!”
多么美好的谎言啊!
在茶卡的世界里,肖安锦和黄管家从来没有离开过,都还是那么鲜活地善良地,存活于她的内心里。
看着茶卡和林薄年的欢喜,顾苏苏默然地退出了房间。
或许是时候离开肖家了,这里已经再也没有她存在的意义了。
昨夜的纠纷痕迹,经过王姨的整理,已经完全被抹去了。
黄管家似乎并没有给肖家带来任何伤害,反而让这个家庭多了一些和睦的味道。茶卡会摆脱忧伤,在寻找肖安锦和唐绣的过程中,从此乐此不疲。林姨离开了沉睡的孤单,应该是真正的解脱吧。还有此刻的肖父,应该会逐渐忘却了林姨,去真正接受秋姨的爱情吧。
顾苏苏也不知道,如此对肖父的包庇,是否会对唐绣不公平。但是那个多次出现的“鬼魂”,似乎每次都会告诉她,要好好对待茶卡。那么这样的纵容,唐绣应该能原谅吧。
在纠结的愁绪里,顾苏苏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玫瑰门。那个曾给她带来美好记忆的地方,还有温柔的玫瑰少年,此刻却已灰飞湮没了。
想到这里,泪水又汩汩地流淌下来,里面有用不完的忧伤。
“你是在哭吗?”
多么熟悉的对白啊!
顾苏苏甚至有些恍惚,难道肖安锦的“鬼魂”也出现了吗?那样温柔的语气,让她禁不住颤抖起来,缓缓地转回了身体。
居然是沈流白!他似乎又回到曾经的温情,用那双关切的眼睛望着她,还有一袭清风的微笑。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只是闹了一个小小的矛盾,两人又该和好了。
不知为什么,顾苏苏心里会有失落感,似乎宁愿见到肖安锦的“鬼魂”。
沈流白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拉着她的胳膊说:“苏苏,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该回家了……”
强烈的鄙夷感突然腾生起来,顾苏苏别过了脑袋,清淡地说:“我们有家吗?其实上次林薄年所做的事情,都不过是恶作剧,小悦根本没有背叛你。所以,你还是回到她的身边吧。”
“你还不理解我的意思吗?”沈流白认真地说,“无论小悦是怎样的人,我跟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如果不是为了到肖家保护你,我不会假意与她和好,让你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你啊!”
顾苏苏禁不住动了情绪,提高声音说:“我不理解,完全不理解!你怎么利用别人的爱情,来追求我的爱情呢?我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爱情,太过于卑鄙太过于无耻,所以我宁愿不要。”
话刚落音,一阵剧烈的哭泣声传了过来。
两人转身一看,是夏小悦躲在玫瑰门后面。她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双手被刺扎得流出了血,无法置信地望着沈流白,摇着头说:“流白,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玩笑话,对吗?”
沈流白脸色尴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认真地说:“小悦,对不起。我的确利用了你的感情,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不是的,不是的。”夏小悦飞快地跑了过去,一手抱着玫瑰,一手拉着沈流白,呜咽着说,“你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们当初说好……”
“小悦!”沈流白抓着她的肩膀,提高了嗓门说,“你要清醒一些。我们的爱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你知道吗?”
夏小悦已经变成了泪人儿,还是摇着头说:“没有,这是真的。你不是说过,最喜欢玫瑰门里的玫瑰芬芳了吗?所以自从来到肖家之后,我每天都会给你摘玫瑰,你看一看啊。它们多么漂亮,就像我们的爱情……”
“不要再说了!”沈流白终于动怒了,用力推开了夏小悦,兀自离开了。
那些带刺的玫瑰,刚好被夏小悦压在下面,刺穿了她的皮肤。但是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绝望地看着那片逐渐消失的背影,失声痛哭了起来。
顾苏苏有些不忍心,想要上前扶起夏小悦。
但是还没有走过去,夏小悦便突然转过头来,目光里全是仇恨,狠狠地说:“顾苏苏,我不会让你抢走沈流白的。不会,绝对不会!”
说完之后,夏小悦便站了起来,用力地踩了踩地上的玫瑰。那些美丽的玫瑰花,顿时如同散架一般,只留下破碎的玫瑰花瓣。还有那无形的芬芳,在清风的吹拂下,占据了所有的嗅觉。
看着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顾苏苏突然有些失神,喃喃地说道:“你们都在哭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