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用,只要有地方晾就行。扔在一边即可。”
“那,这两张空床都用来晾画。幸好是两个人住。”清树说。
“你们怎么是两个人住?”温岚问。
“听说一个得了什么病,老早办了休学手续。另一个没来报到,估计复读去了,非清华北大不上那类。”清树回答,“这样好,反正不想同那班家伙住。”
温岚踮起脚尖朝两张空床看了看。
“还真有不少的画。”
“算不上什么画,只不过是随手涂鸦,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我说。
“比那些接受正规训练的人强多了。”清树拿出一支烟点燃。
“只顾着说话了,我得把它收起来,这儿没地方过路了。”
“这地方是太小了,不如我们到外面租房住。也受不了这里的管理,都大学了,这不准那不准的。二来你有更多的空间画画,又免受别人的打扰。”清树说。
“好啊,在外面住自由。现在不少学生都同居了,不如我们也去吧。”温岚对清树说。
“谁和你同居,我是说和澄海。”
“三个人住也无所谓嘛。”
我摇摇头。“我不想到外面住,这儿挺好。”说罢,我一一收起画布、画架、画具。清树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玩起网络游戏。温岚拿起我放在墙角的画作连续看了几幅。这时清树招呼她:“过来看我玩游戏,别在那里碍手碍脚的。”
晚睡时间到了之后,温岚磨磨蹭蹭不肯离去。清树便留她过夜。我们张罗出其中一张空床给她。
半夜,女子凌乱的舞影入我梦中。她仍轻轻扬手,缓缓转身,微微侧首,对我嫣然一笑。纪美!女子又一次变成纪美。我从梦中惊醒,两手停在半空中。大抵是我想抓住什么东西。但什么都没抓住,只有夜的质流从指缝间无声地流过。
我感觉心脏在无声地跌落,又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流失。整个身体都在分崩离析。我木木地睁着眼睛,定定地凝视夜色中那幅若隐若现的油画。
清树和温岚睡眠发出的声音清晰又绵长。
我再无睡意,怅怅地翻身起床,穿衣,上到天台。
夜幕萧索,暗暗低垂。冬日的空气仿佛凝滞。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困难。内环路的街灯井然有序,一盏一盏落落寡合,沿着公路曲线延伸。
我双手插入裤袋走进栏杆。平日所见树林黑压压一片,俨然一口巨大的枯井,深不见底。一架夜航飞机从天际一边徐徐开来,发出仿佛震彻世界的轰鸣。机灯在漆黑夜空闪烁不止。我闭目倾听。
“澄海,抱抱我。”纪美无助地低声哭泣,****的身体剧烈颤栗。
我义无反顾地揽她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
我轻轻把她放落在床上,亲吻她布满泪水的脸颊,摇颤起伏的乳房。她身上每一个受伤、低泣的器官。
那一年,我们十七岁。
她在疼痛、哭泣中呼唤我的名字。我不知道那声音是否来自她内心深处。她所呼唤,所希求的仍是某个男孩。而我只是他的一个延伸,一个可有可无的延伸,或者连延伸都谈不上,仅仅是一个替代物。
可是她的手指留在我肌肤上的触感,她在某一时刻睁眼看我,给我应允、信任的目光,都犹如魂影般徘徊在我脑中,不肯离去。
纪美,你爱过我吗?在冬日凄清的深夜,我再次大声呼喊。纵使千百次呼喊,仍是同样没有回答。
我内心万分酸楚,不禁流下泪来。
“澄海!”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我一惊,以为是纪美叫唤。
“嗳,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女孩清快的说话声。回头一看,是温岚。我没说话。她走近我,慢慢伸出手在我眼前挥来挥去,脸渐渐露出惊恐。
“不……不是……梦游吧?”
“你有什么事?”我说道。
“吁……”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咯咯笑了,“你怎么不早点说话,可把我吓死,以为你梦游呢?”
“没有。”我摇摇头。
“那你一个人三更半夜跑上天台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