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先是去了新加坡,三个月后又随妈妈和她男友去了英国。”
“为什么回来?”
“舍不得你嘛,傻瓜!”开玩笑的口吻一如往昔,连笑容也几乎没变。
“其实是妈妈的男友另结新欢,又欲对我图谋不轨。我们在那里孤援无助不得已只能回来。但上个星期,妈妈又返回了新加坡。听说找到了工作。她的生存能力非常强大。”
“你有什么打算?”
“继续读书。在我们原来中学的高中部读。妈妈已经替我办妥了手续,下个星期我开始正式上课了。”
“可惜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你与我不同。你要考名牌大学,前途无可限量。对了,忘记恭喜你。祝贺你考上这所重点高中。这是我送给你的小小礼物。电影《蝴蝶》中的‘伊莎贝拉’标本,是经过法国时买的。”
依然是喜欢蝴蝶的女孩。
“谢谢。”
高中时,我在学校寄宿,每逢周六日回家。纪美回来后的第一个星期,我去原来的中学找她。她仍然在种满桃树的校道等我。一袭白色衣裙,站在单车后面,抱着课本,肩上落着粉白的花瓣。不像以前那样大呼小叫,但仍摇响车铃,对我轻轻招手。
途中,我们仍去眺望大海。这时我的个子已比她高出一头。
“你还是每天这样眺望大海吗?”
“没有了。长大一点,不会那么幻想。”
“蓝姨呢,她还好吧。”
“她老样子,对我依然严格。”
她问起初中的许多人。
“小熏呢。她现在在哪里?她是你们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你当时喜欢着她。”
“她离开了这里。现在杳无音信。我同她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打了几次照面。听说她父母离异,跟着母亲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她只是我青春期一个苍白而华丽的幻想,那么的不切实际。”
已经是暮色四合、海天交界处,呈现淡淡晚霞。有仓皇的海鸟掠水而过。
纪美去拜访了一次我的母亲。母亲对她的成长变化也着实惊讶,客套地问了她这两年的情况。但对她的想法没有多少改变。纪美自知无趣,也就避免和我同时在我母亲面前出现。
但逢我周六日在家,晚上,她仍来找我。这时我会悄悄地打开院门放她进来。偶尔,她还会留在我房间过夜。依旧是两小无猜,背对而睡。但是这时,我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小小的微妙的变化。有时我会盯着她身体的曲线浮想联翩,侧耳闭目,在脑中描绘衣裙里面那片隐隐约约的风景。但接着,一阵强烈的罪恶感便会袭来,伴随着困惑、迷乱、痛苦。这些感觉混杂着,久久地占据我的大脑。每当这时,我都强迫自己背过身去。
一天晚上,她带来了一个叫季澄的男孩。
季澄出现在我面前时,带着涩生生的表情。季澄皮肤白皙,身体单薄。温和柔软的笑容中透着几分脆弱。
纪美向我介绍说季澄是同班同学,现在是她的恋人。季澄羞涩一笑,表示承认。
“这是蓝澄海,我最最要好的朋友,你可不许欺负他。”
她一副孩子气的口吻,我笑了。季澄也笑了。
“你好,澄海。”
“你好,季澄。”
季澄脸上持久地显露紧张的神情,压低嗓音说话,似乎已经谙熟这里的隐情和规矩。他的手臂有几道刮伤的口子,渗着鲜红的血。白色衬衣被划破,应当是第一次爬墙入室,动作拙劣,但兴奋之情仍难以自禁。
那天晚上,我也留季澄过夜。三个十七岁的少年挤在显得拥挤的木床上,絮絮地细声聊天。季澄话不多,同样是沉默寡言的独生子。
纪美和季澄的恋爱很快被季澄的母亲得知。所有中学时期的恋爱都是违法的,都是禁忌的。这是普天下家长的共识。她和季澄的交往受到季澄母亲的百般阻挠。
一个周五下午,我去学校找纪美和季澄。看到他们被季澄母亲拦截在校道口。季澄无助地站在母亲身后,一脸孤苦无告。他母亲对纪美大声批评,恶语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