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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一天傍晚,我在美术馆附近车站避雨。我刚从美术馆临摹画展回来。雨下得很大,雷声隆隆。站台挡篷很小,雨水斜飘进来,我的衣服大部分被打湿。车站空无一人。
我望着苍茫的雨空——已经等了将近一个钟头了,雨势反而愈来愈大。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我点燃第五支烟,用鞋底拨弄地上五颜六色的水滩。放在一旁调料盘上的颜料都被雨水冲刷了下来。期末考试又临近了。我已经许久没看过书。那些知识对我来说越来越艰涩难懂了。应付也越来越觉得吃力。
抽完第五支烟,刚扔下烟蒂时,一把伞撑在我面前。
温岚!我来不及看清她的表情,拿起地上的画具画箱就走。
她追上来,挡在我面前。
“难道我有那么讨厌吗?你不愿意见到我?”
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雨水开始全部打在身上。
她再次追上来,伸出手臂挡住我。
“为什么?”她脸色难看。
“你应该去爱清树。”我语气冷冷地说。
“这么说,你是在怪我吗?清树的离开与我有关?”
我不出声。
“我爱上你有什么错?”
我沉默。半晌开口说:“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应该和你走得亲近。”
“你说清树爱我。他根本就不爱我。如果他爱我,为什么那么轻易放手?还叮嘱我好好去爱你。他那么伟大?为了兄弟情宁愿放弃爱情。还有你,即使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也是不会和我在一起,因为你会顾及清树,是吗?在你们心目中,兄弟情比爱情更重要,是吗?”说着,她声音失常,哭了。
我一时哑口无言。
“特别是你,当时爱上纪美,为什么不争取?没有勇气去承担,等失去了才痛苦,后悔莫及?你和清树都是令人憎的家伙!”
她的这番话犹如当头一棒,说得我酸楚难受。
“我被你拒绝,已经够难受的了,你不来安慰我,还不愿理我,你是不是人啊?”
说罢,温岚扔下伞,冲入雨中。
“哎,你要去哪里?”
“去死!”
我急忙拾起伞,追上她。一打伞,伞却坏了。
“别这样!温岚……”我要拉住她,手一碰到她手臂,她立即甩开。
“你别碰我!”
她似乎真的很伤心。我发觉我又做错了。这一个月来我都故意避开她。
“温岚……”
“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温岚,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再说,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她指着公路上奔驰的汽车说道。我不敢再开口了,只是跟着她。我真的怕她会想不开。如果这样,我的罪孽又深一层。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我跟着她默默地穿过了几条街道。她不说话,看都不看我。若我走在她前面,她就调头走,我一贴近,她便快步。看见伞店想买把伞我也不敢,怕跟丢了她。
转了一会后,有个公交车站,她上了车。公交车是回她家的路线。我便跟她上了车。温岚上了车径直走到车尾落座。
“小姐,你还没有投币?”司机回头对温岚说。温岚摸摸口袋,随之起身向车门走去。她应该没带钱。我赶紧拉住她,连忙对司机说:“我来给。”
温岚总算没下车,在原来的位置坐下。我以为她不生气了,在她身旁坐下。她马上起身跑到前面坐。我跟上去,她随即跑回后面。如此两三次,车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们。更多的眼光投向我。好像在责备我。我不敢再动了。坐在前面时我不断回头看温岚,怕她突然下车。
我们在赤岗站下车时,天已经擦黑了。雨还没有停,变成淅沥小雨。温岚没有回家,在附近街道走来转去。这次走得没先前那么快那么急,好像逛街似的。遇到什么店铺就进去看看,一会儿走进精品店,一会儿走进衣饰店,一会儿走进音像店,却又不买东西,漫不经心地看看就出来。她依然不肯理我。我一开口,她就捂耳朵,要么尖叫。我又不敢扔下她,只好依然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