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半年过去了,我依然无法忘记黄毛将我拖入传销这件事,我不知道黄毛是否在搞传销,也不清楚他是否跟我一样逃出传销窝点,我不恨他,我只是为此感到遗憾,因为它让我又失去一个不是亲兄弟恰如亲兄弟的朋友。
在这半年里,盼盼依然一如既往地对我好,每天,她都会做好吃的,我们不是情侣,不是夫妻,却过着“小两口”一样的生活。老爸与张阿姨处得很好,虽然张阿姨的女儿微微比较挑剔,但对待老爸和张阿姨的感情,她从来不反对,她只顾自己。
不知为何,我时常梦见许玲,梦见她插着一对翅膀,像一只蝴蝶般在我身边飞来飞去。也许,我依然忘不掉她,尽管我对她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可我总在等待着什么……
在高佳丽的帮助下,我开了一个油画工作室,佳丽负责接单,我负责创作,所获收益,我们一起分成。佳丽时常在我面前诉苦,说那个男人怎么缠着她不放,她如何如何讨厌他,我知道,她这么说,是希望我能够给予她更多的关心和爱抚,因为她曾对我说,她爱我。我问她,我哪里值得她爱,她说就凭我对许玲的爱,她觉得,我是一个值得女人一辈子依靠的男人。
夹在盼盼与佳丽之间,我们之间的关心总是暧昧不清。
某日,盼盼想将这层关系明确。记得那天是光棍节,晚上我们吃完晚饭一起去看电影,在一片漆黑的电影院,盼盼突然凑近我的脸,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我转过头去看她,她用一双梅花鹿般的眼神深情地望着我说:“能试着像爱许玲那样爱我吗?”我轻轻地转了过去,不知如何回答。
“俊伟……我爱你,你可不可以试着也爱爱我?”她贴着我的耳朵,温柔地说。
“盼盼……”我欲言又止。
“你说,我在听……”盼盼充满渴望地看着我。
“别逼我……别这样。”我低声说,声音低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你还想着她,对吗?”
“没……”
盼盼哭了,靠在我的肩膀上,无声地哭泣。我用手去给她擦眼泪,她抱着我的手不放,直到整场电影看完,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放手,然后大声哭泣。我伸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她,眼里闪着泪光。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对待亲情、友情、爱情开始对冷淡,就像自己为自己建立一道防护墙,谁也无法走进我的世界,而我,也因此变得异常孤单、寂寞。每天,我都不停地画画,似乎只有画画能够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
曾有一次,我感到浑身不适,好像有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口,于是我便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没病,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于是,我便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我这是抑郁症,轻度抑郁症,让我多与人沟通交流,保持心情舒畅。
盼盼知道这件事后,比之前更加关心我,她把工作辞了,一直陪在我身边,每天收集一些笑话讲给我听,逗我开心。为了逗我开心,她还时以牺牲自己的形象恶搞自己逗我开心。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在画画,她用我画画的颜料在自己脸上画了两撇胡子,逗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在盼盼和佳丽的关心与帮助下,我渐渐恢复对美好人生的向往,以及对朋友、情人的信任。
一天,在我画室店门口,一位穿着朴素大方、头戴一顶红色帽子的女孩正透过玻璃门往里看,我迎上前去,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是她——许玲。看见我,她站在那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眼里闪着泪光。我一步步向她走去,走到门口时,我轻轻地把门拉开,她走了进来,抱着我,我也抱着她,一时间不知说啥好。盼盼见我俩抱在一起,似乎猜到了,盼盼走到我们身边说:“俊伟,她就是许玲吧?”我轻轻松开许玲,许玲用手擦了擦眼里,非常礼貌地说:“你好,我是。”
“这是盼盼,我画室的。”我对许玲说。
“坐吧,我给你们倒水。”盼盼给许玲挪了张椅子,然后给我们俩倒了杯水。
“俊伟,你们聊吧,我出去下。”盼盼似乎有些伤感,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
我仔仔细细地将许玲看了一遍,她的变化很大,比以前更瘦了,脸色也很苍白,就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怎么找到这儿的?”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想你了……忘不掉……我想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你……我爱你……俊伟。”她抽泣着,眼里闪着泪光,眼泪流从脸颊一直流到下巴。
“是我爸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吗?”
“嗯……我去找过你爸,他告诉我的,俊伟……离开你的那段日子里,我想了许多事儿,终于想明白了……我今生最重要的是你,所以,我回来找你。”
“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这样想?还那样狠心离开……”我哽咽了。
“那是因为……”许玲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想说又不能说。
“因为什么?”我擦了擦眼睛。
“因为我怕永远见不到你……”
我不明白她说的“永远见不到你”是指什么,我们坐了很久,最后许玲问我:“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你觉得呢?”我点了支烟。
“可以的……”
“你可以,我不行……”我说。
我拒绝了,许玲含着泪伤心地走了,回了珠海。
许玲的突然出现,令我感到困惑,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我们之间的感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盼盼一直守护在我身边,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佳丽一次次帮助我,她们都对我有恩,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不顾她们,所以,我决定就此画上句号,不再与许玲有任何情感纠葛。
许玲走后,我时常情不自禁地黯然泪下。有一次,盼盼问我:“你日日夜夜盼着,不就为她,现在她出现了,你为何不肯接受?是因为我,还是佳丽?”我没有回答。某日,佳丽知道许玲来找我的事,也问到与盼盼同样的问题,我依然保持沉默。
一个月后,盼盼从出租屋搬了出去,走的时候,她还问我:“你有爱过我吗?”我说:“没……”她飙着泪走了。
盼盼走后,佳丽把整个画室都交给了我,她也问我:“我们可以吗?”我摇了摇头。后来,她嫁给了那个一直缠着她的中年大叔,没有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许玲走了,盼盼也走了,佳丽嫁了,三个最爱我的女人都被我赶走了。在爱情与道义面前,选谁,对其他任何一方都不公平,所以,我只能做一个负心汉。如果可以,我好想当着她们的面,轻轻地说一声:“有个负心汉曾经深深地爱着你们!无论我们身隔多远,我的心始终距你最近……”
半年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许玲爸妈打来的,电话那头说,许玲身患白血病,时日不多,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木木地站在那里,眼泪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