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的头发就被宁志远用力地扯住了。
她被迫扬起下巴,双手胡乱地拉着宁志远的手,奋力挣扎起来。可宁志远就是不松手,相反,他扯得很起劲,还咄咄逼人地嚷嚷:“你孩子就是不听话!又不检点!我说了多少次,不可以穿这么短的裙子,不要在街上随便蹲下来!居然还跟男生在车库前……”
嬉闹的人群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宁志远的朋友拉开了他,亲戚中温和的姑姑小姨则将宁霁带入怀里,护住她。
宁霁看着宁志远捏紧的拳头,心里明白,要是他迟一秒被拉开,说不定那拳头就要砸到自己脸上去了吧。
骚乱很快平息了,朋友们笑话了几句宁志远酒量不行,就不动声色地将他带离宁霁所在那一桌。
宁霁很想对那些一脸担忧的亲戚们露出“没什么,别担心”的笑容,可是嘴角的神经坏掉了,怎么也扯不动。她不敢眯眼,鼻子已经酸得很了,她怕眼睛只要眨动一下,泪水就会决堤而出。
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有全力冲出整体气氛热闹、其中一角却有点尴尬的宴会厅,直到跑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才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出来时太仓促,她甚至没有拿上背包。裤袋里除了一台手机,什么都没有。
“哈……幸好伊一走了,不然给他看到这个样子……太难看了。”
酒店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她再也没有勇气返回那个被很多人目击到她难堪的大厅,只得一边抽泣一边走在马路上。不断有车从她的身边开过,灯光快速掠过她的侧脸,未能照清上面斑斑的泪痕便消失了。
没关系,现在不用忍。宁霁一边胡乱地擦着眼泪,一边茫然地走着。
天气已经开始变凉,刚跑出来时她感觉身体热得就像一个火炉,并不全是因为跑的动作。因此,风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时,她冷得起了一层鸡皮。
宁霁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描绘她现在的感觉,黑色的龙卷风在她的世界里闹得正欢,她竭力睁开被泪水糊住了视线的双眼,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没有光,黑夜自脚底往上攀爬,化作蔓藤紧紧缠绕着她。
02.现在是左手,明天是右手,离我完全属于你的那天究竟还有多久呢?
手机只剩下一格电,水滴打湿了屏幕,就算被手指抹过还是留下淡淡的水痕。
或者只能给一个人打电话了。可她能找谁呢?
伊一刚走不久,之后给他发的讯息都没有回,大概很忙;崔若朝、颜柏?太痛了,她忍不住咬住手背,牙齿深陷进皮肤里,有细小的血珠冒了出来。
当心痛得呼吸不过来时,肉体上的痛往往能舒缓神经被凌迟的痛感。视线掠过一个个号码,却无法按下拨出键。
直到黎瞬恒的名字出现。她下意识按下了通话键,却在反应过来时立即切断了。
她抬起头,试图将这个动作维持个五分钟,看看眼泪能不能止住。事实上,她头晕得要站不稳了,水分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失。
那之后,她又开始不断地走路。腿机械地抬着,明明已经酸痛得要断掉似的,却像是开关坏掉的玩具一样,直到电池耗尽,才能停下来。
心里有个声音跟她说,停下吧,停下来,你太累了。她隐约明白,一旦停下,就再也走不动了。
就像她一旦在这里放手,就再也不可能握住那些重要的东西。
可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世界那么大,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一刻给她拥抱。朋友、亲人、恋人……这些看似亲密的存在都是那么遥不可及,就算付出,就算一开始怎么美好,到最后也只能不断互相伤害。
不要算了,统统都不要。
会让自己伤心的东西,她统统都不想要。
世界上唯一的光芒已然垂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半小时,也可能一小时,甚至可能是一个半小时。她脸上的水痕已经风干,周围街道的景色也变得熟悉起来,她却没有丝毫得到解脱的感觉。正在她累得要站不稳时,刺耳的摩托声由远而近地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