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地下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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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沙遗址大揭秘(2)

金沙遗址发现以前,这里是一片位于城市边缘的绿油油的农田,上面零星散布着一些农舍,丝毫看不出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古城遗址。它不像平原上其他远古城址那样,有巍峨的城墙(尽管残缺不全)作标记,让我们从外观上能看出这曾是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也许,金沙遗址的城墙过于靠近成都这座大城,因而早就被人为夷为平地了。但金沙遗址的意外发现,毕竟告诉我们一个事实:远古文明和现代文明在空间上是完全重叠在一起的,尽管时期相隔数千年。

2001年2月15日下午,距金沙遗址被发现一周,我随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的考古学家来到现场。这是一片处于城市边缘的开阔地,笔直宽阔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已将它逼入绝境。看得出,这早已被房地产开发商圈定等待开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由于该遗址发掘出大量珍贵文物的消息尚未公布,所以那一圈被红白相间的纺织布围起来的“工地”显得平凡至极,我们从工地旁边的隐蔽小门进入现场,新鲜的褐灰色泥土中夹杂的卵石很容易使人趔趄。卵石是成都平原常见的东西,成都平原本身就是由发源于盆地西北的大大小小的河流冲积而成。放眼望去,近千平方米的遗址上均匀地布满了若干个探坑,考古学家一边认真地绘图、拍照、清理出土器物,一边忙忙碌碌地指挥工人挖掘,一辆辆手推车运送着泥土来回穿梭。探坑的坑沿边,笔直地站立着若干个保安,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不苟言笑。

在房地产公司本打算埋设下水管道的巨大沟壕里,挖掘机留下的铲印仍清楚可见。这是一个长约10米、宽约4米、深约5米的土壕,壕四周的泥壁上镶嵌着大量的象牙——这就是被考古学家称为“象牙堆积坑”的遗址现场。金沙遗址象牙的保存情况总体上要比三星堆好一些,虽然有些象牙颜色已由瓷白晶莹转为灰褐黯淡,但仍有部分象牙保持着近似新鲜的润泽。沟壕上方的一块台地上,被挖土机翻起来的一大堆泥土正等待着清运。此前,考古学家已从这堆泥土中清理出大量的金器、玉石和青铜器,那条著名的金带以及玉琮、石人、金面具等都出自这里。

在主持发掘工作的年轻考古学家的指引下,我们下到探坑底部仔细观察刚刚出土的文物。其中,一件樱桃红的玉器刚刚从湿润的泥土中露出端倪,但由于它的下部仍埋于土中,所以不能立即给它命名。我们用刷子和小型竹铲剔除上面的黏土后,发现它的侧面只有巴掌那么大,表面光滑,颜色红润,轻轻一摸,竟有沁人心脾的质感。同时,还发现这块玉的表面有一个规整的“U”形符号,人工刻画的痕迹非常明显。散落在遗址四周的象牙看起来并不珍贵,因为它们实在多得和瓜地里的瓜一样。工作人员不时给这些新出土尚未取出的象牙喷洒药剂,之后用塑料薄膜遮盖起来,以便防晒保温。

在每个探坑笔直的壁上,地层因为时代和堆积的关系,呈现出不同的层次和颜色,考古学家在层与层之间刻画了笔直或者波浪起伏的线条,这对于判断遗址和出土文物的年代序列尤为重要。被雇用参加简单挖掘工作的当地农民大多是年轻妇女,她们一改往日劳动的习惯,变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抢救性清理发掘工作完成以后,考古学家开始对金沙遗址这座成都最古老的城进行研究。随着揭示面积的逐渐增大和出土文物的日渐丰富,一座远古都邑的面目完全浮现了出来。包括古城的布局和功能分区,以及具有普通人生活情况的木(竹)骨泥墙小房子和墓葬等,这些被时间荒废和遗弃了的东西重新苏醒起来,并构建复原出这座古蜀国中心都邑当初的样子。

青铜时代的厚礼

现在我们知道金沙遗址是成都城市的雏形,作为当时的一个巨大都邑,它有着早期城市的所有特征,包括宫殿区、居住区、墓葬区、手工作坊等设施齐全的城市都城,而且还有着高度发达的文化,这些文化毫无疑义是古蜀人用智慧和双手创造出来的。可以想象,在三四千年以前,森林密布、河水清凉的长江、黄河贯穿中国的版图,中国的文明开始在辽阔的土地上孕育。各种文明形态像大地上的植物一样自由生长,满天星斗似的地域文明共同汇聚成了中华文化。

金沙遗址的出土文物正渐渐为我们熟悉和热爱,其中的金箔太阳神鸟已作为城市的形象徽记伫立于人南立交桥桥头,并且于2005年8月正式被评为“中国文化遗产标志”。这件金箔的图案是由太阳的12道光芒和4只绕日飞翔的神鸟组成,圆形的图案代表了天地万物和谐包容的特性,12道光芒和4只神鸟让人联想到一年四季和时序的变更。整个图案高度抽象和完美,叫人睹之怦然心动。

金沙遗址出土的两万多件文物中,以礼仪性用品最为丰富,而实用性的器具不多。这些精美的礼器有的是非常完整而大型的,比如玉琮、玉璧,而有的只是其他大型礼器上的零部件,换句话说,今后还有发现其他大型礼仪性用品的可能性,甚至包括三星堆遗址那样大型的青铜器具。

为什么在古蜀文化遗址中会发现如此精美而众多的礼器呢?这跟当时的社会形态是有关系的,因为古蜀时期的政治体制尚属政教合一的模式,

政治权力的维系往往是通过宗教的形式来完成的,因此这一时期的人们十分重视礼仪性用品的生产制造,甚至用“国之重器”四个字来阐述它们的价值。再加上古蜀历史当时并未被纳入中原历史的范畴,因而这些器物在造型上就与中原器物判然有别,显得飘逸诡秘,想象大胆丰富,充满了古蜀文化特有的饱满、奔放和热情。

金沙遗址是目前国内出土玉器数量最多的遗址,种类包括玉琮、玉璋、玉剑、玉戈、玉璧等十余个品种。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一件堪称国宝的翡翠绿玉琮被完整地保存下来,它高约23厘米,上面有着极其华丽的微雕、细若发丝的花纹,还有一个人形图案在光洁的绿玉上若隐若现、栩栩如生,让人无不为古蜀人的鬼斧神工所折服。遗址内还出土了全国最大的玉璧。这都说明当时礼器制造工艺的发达和宗教意识的浓厚。

遗址中出土的石器和石器半成品、原料等也很丰富,造型十分生动逼真,是四川地区发现的年代较早、制作最精的一批石器,总件数目前已超过300件。通过照片,我们可以看清一件“跪坐石人像”,它的头发如河流般朝两边分开,辫子长及腰际,嘴唇和眼眶涂着黯红色的朱砂,双耳穿孔,两手被牢牢地绑在身后,它有可能是三千多年前一个奴隶的形象,这个形象同三星堆祭祀出土的奴隶石雕仿佛一母同胞。端详这件石器时,感觉不到哪怕一点粗陋的痕迹。还有那只精美绝伦的卧虎石雕。这些都反映出古蜀时期的石(玉)雕工艺已经达到极高的境界。

除上面提及的玉石器外,金器应当是此次金沙遗址出土器物中最引人瞩目的种类。那些薄如蝉翼的金箔被打造成形状各异、寓意不同的器物,包括金面具、金带、圆形金饰、喇叭形金饰等40多件。其中的金面具与三星堆青铜人像上的面具相似,那种眼部被镂空的神秘感与黄金质地,给人以亘古不变的历史凝重感和沧桑感,仿佛古蜀人的眼眸从来就未离开过这片土地似的。而且,遗址出土的那条象征权势和威严的金冠带是用金条捶打而成的,长59厘米、宽4厘米,上面压印着4组由鸟、鱼、箭和人面图像组成的图案,令人想起三星堆出土的金杖上的动人纹饰。

散发着古蜀人智慧之光的青铜器本来是三星堆文明的标志性器物,此次金沙遗址出土的青铜器虽然不能和三星堆媲美,但其数量也很惊人,达到了70多件。唯一不足的是,这次出土的多为小型器物,尚未发现类似于三星堆青铜神树和青铜大立人像那样的“庞然大物”。但是随着大型铜器附件、铜尊圈足残片以及大型铜异形器残片的出土,也不排除今后发现的可能性。谁能预测古蜀人的物质宝藏和精神馈赠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呢?

如今,在设施一流、陈列手法丰富多样的金沙遗址博物馆,你可以穿越数千年的历史时光,去细细品味古蜀文化的神奇和浩瀚,去朝拜古蜀国神奇的祭坛和精神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