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淡黄色的凯迪拉克赛威到了,停在写着郡法医官提摩西?哈勃的车位里。车中的男子先把手里的香烟掐灭,然后下车。每次看到法医抽烟,我都会很惊讶这么多法医有抽烟的习惯。哈勃和我差不多高,快6尺的样子,黄褐色的皮肤,有些灰发。他看到我站在门边,就摆出严肃的面容。一般人不会一大早跑到法医这里来听好消息的。
他慢慢地走向我。“有什么事吗?”他说。
“请问你是哈勃医生吗?”
“我就是哈勃。”
“我是大卫?贝克医生。”两人都是医生,所以我们是同行了。“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
他听到我的名字并无反应,拿出钥匙把门打开,“我们进办公室谈吧。”
“谢谢。”
我跟着哈勃医生踏上走廊。哈勃打开电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先后亮起。地板上铺了老旧的油毡。这地方看着不像停尸间,反倒像车辆管理局。我们的脚步发出回声,跟此起彼落的日光灯啪啪声呼应,像在打节拍一样。哈勃拿起一叠信件,一边走一边快速地分类。
他的办公室也一样简单朴素。屋里的金属办公桌是小学办公室常见的那种教职员办公桌。木头椅子上了一层很亮的漆,完全是一个功能至上的办公室。一面的墙上挂了多张文凭。原来他也是在哥伦比亚读的医学院,只不过要比我早毕业二十年。没有看到家庭照,也没有高尔夫奖杯,也没有透明亚克力的出生证明和任何其他私人物品。到这个办公室来的人可不是来唠家常里短的,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别人笑眯眯的金孙。
哈勃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问我:“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贝克医生?”
“八年前,”我开口说,“我太太被送到这里。冷血罗伊杀了我太太。”
我不善于察言观色,目光直视也不是我的强项,肢体语言对于我也意义不大。但当我看着哈勃时,心里不禁想,是什么让一名老练的法医,一个经常出入死者世界的人,变得如此苍白。
“我记得。”他的声音很小。
“当时是你验的尸吗?”
“是的,部分是。”
“部分?”
“是的,联邦调查局也参与进来了。我们一起合作,但是调查局没有法医,因此才由我们先动手。”
“请先等一下,”我说,“能否告诉我尸体刚送来时的情况?”
哈勃调整一下坐姿。“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内容吗?”
“我失去我太太,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医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的方式。”
“没错,我明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想了解,你希望知道些什么情况?”
我决定单刀直入,“每具送到这里来的尸体,你都会拍照记录吗?”
我察觉到他有点迟疑,而他也知道我察觉到了,清清喉咙说:“是的。最近我们开始用数码技术,也就是数码相机,这样我们就可以把照片和各种影像资料储存在电脑里。这样做,对诊断和归档都有帮助。”
我点点头,尽管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是在闲聊。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我开口说:“你也拍了我太太尸体的照片吗?”
“当然。但是……你刚才说是几年以前了?”
“八年。”
“当时我们还在用一次成像。”
“那么,那些照片现在在哪里呢?”
“档案里有。”
我看着哨兵一样笔直站在房间一角的高大档案柜。
“不在这里。”哈勃马上接着说,“你太太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凶手已经抓获,并判刑。而且那也是超过五年的事情了。”
“那么在哪里?”
“在莱顿的储藏室。”
“如果允许,我想看看那些照片。”
他迅速提笔,对着纸片点头,“我会查查看。”
“医生。”
他抬起头来。
“你刚才说你记得我太太。”
“是的,我记得,有些印象。这里并不是经常有谋杀案,更何况那还是个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