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明晃晃的洁白大帐中,悄无声息。我的手边,放着那把曾被大单于收走的蓝翎剑。
我坐起身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大人,你醒了。”略带低沉的清亮嗓音。
红色的军服外束着轻甲,细瘦的身体不像是个正常兵士,步伐中带着飘逸,没有铁骨铮铮的厚重。俏丽的脸庞在这干燥的草原上仍透着湿润,黑长的秀发被高高扎起,弯弯的眉眼带着露齿的笑意向我走来。后记曰:赤服轻胄,纤体妙姿,步若踏云,异于男儿。其颜丽而不媚,淡雅凝珠,似朝露流于碧叶。其发如九霄之瀑,于一阙口倾泻而下,拂于黛眉月目,掩于朱唇贝齿。
“战况如何?”我立即问道。
她扑哧一笑,“真是难为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如此关心战事。”
我看她的样子,定下来的心也明白了,“都结束了?”
“自然是都结束了。”
我舒了口气,复躺了下去。
“哎?大人这就安心了?”她故作疑惑。
“嗯?还有什么事吗?”我不解。
“嗯......”她似乎在整理思路,打转的眼睛瞥见我床边的蓝翎剑,于是说道:“第一,关于你的那个弟子,司马大人把他的游魂封在了这把剑里。”
“你说什么?”我惊讶。
“哎呀,不要打断我,先让我说完。这第二,就是乐轩还没死,司马军那一箭射偏了。哼,还自吹什么勇武冠军,箭都射不准。哦,对,乐轩被司马大人驱散了身上的邪气,虽然还在昏迷,但是已无大碍,司马大人说他是辽东的人,要交由你处置。第三,右贤王已经成了匈奴大单于......好像应该就这么多了。”
我刚要开口,她又一惊,“哦,对对对,辽东还有传信,说魏航死了。”
“什么?魏航死了?怎么回事?”我大惊。
“信上没细说,就催着让咱忙完赶快回去。”
我定了定神,说:“乐轩就带回去,让王上和乐伯爷发落吧。你刚刚说我的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我听来的,你昏过去后,司马大人他们打退了那两个黑袍人,众人打扫战场之时,发现乐轩还有一口气,就招呼司马大人过去。司马大人看了看,说是邪魅附身,就为他驱了邪。而他施法的时候,一旁的你弟子的那里出现了异样。我没见到是什么样,听人说就是魂魄出来了,却无法下界转生,司马大人觉察到之后就把他封在了一把找寻出来的灵剑里,就是你手边那把。听人说这把剑那时就在大帐里大涨着蓝光,帐外的人都能明显看到。”
“我要去找司马大人。”我迫不及待地下床。
“哎,你的饭还没吃呢!”她在我身后喊着,而我已跑出了营帐,“三天没吃饭还能下床?真不像他那身体。”
“我已向圣上请命,调你回京。”这是我找到司马青云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回京?”惊大于喜,或者说我一点都没感到高兴。
“这几天就会有回复,你准备一下,由雁门直接回去吧。”
“不回辽东了?”我有些失落。
“圣命不可误。”
“你来是为了问你弟子的事吧。”他看到我手中的蓝翎剑。
“是。”
“我教你应用之法,你自己去解吧。”他就这么随意。
冥族之所以能控制人心,是利用人们心中的欲。
我恨他们。
冥族控制了我们。
是我们里应外合打开了雁门关的大门。
他们在匈奴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他们更加贪婪了。
我希望他们死。
我为大单于出谋划策,让他联合外族奇袭辽东。
我知道先生你是有办法的。
他们战死了,他们得到了报应,他们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成了恶臭的焦尸。
是我的恨控制了我。
当我被控制时,我很痛苦,我回想到先生的教诲,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但是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自从再见到您,我越发地挣扎起来,我很怕,很怕自己会伤害到您,尤其看到您被绑在营帐里,让我不禁想起当年,当年......
先生,我错了。
但我不后悔,我反而很庆幸自己这么做,我现在可以永远留在您身边了。
这是杨蓟那晚的自述,是他这两年多的遭遇,从我们分别那时,他的恨从未放下,我告诫过他,他仍没放下。而现在,他终于放下的时候,也再也回不了头了。这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也或许是他最悲惨的结局。但是,还好有我在,还好他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