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云看着怜若,不禁暗自摇头。取出银针,迅速地朝她的天突、紫宫、巨阙、气海和关元穴刺去。每一针都是凝聚着他身为大神祭的独有真力,针方下完,他便在心底默数,直到数到十后他开始运功,只见黑气随着亦云的双手不断的游走在怜若的天突穴与巨阙穴之间。汗,从亦云的额间冒出顺着眉梢滑落下至下巴,亦云坚毅的下巴绷紧,现在是关键时候,若是出了丁点差错不但前功尽弃就连怜若的小命都要搭上。毕竟人体内气海穴与关元穴是不能同时打开的。时间过的很快但也很慢,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对于亦云来说却数如同数天一般漫长。直到游走在怜若体内的黑气全部化尽,亦云便毫不犹豫地将那些银针取出,连一刻都不愿多留。然后执起怜若的右手,轻缓地将一股真气慢慢地输送到她的体内。待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一个周天之后才放开她的右手。须臾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怜若的眼皮动了动,缓缓转醒。
她本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没料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大神祭亦云。这倒是叫她好生讶异。
“大神祭?”怜若的声音有点哑,这与她中毒有关。
亦云见她已经苏醒便自怀中取出一个乳白色的药丸,递到她的面前:“吃了它。”
怜若依言将药服下。
“您怎么会在这?”大神祭几乎是不离开幽谷的。
“算出你有死劫。”于是他便来了。
“劳您费心了。”怜若虚弱的闭了闭眼,说道。
“你打算怎么对付欧倩文?”亦云看着她,问道。十年前的事他们幽谷可以不计较,毕竟那时候怜若还不是幽谷的一份子。但是如今可不一样了,她欧倩文既然敢对幽谷下手,那就要有勇气承担幽谷的怒火。
“我——”现在的她根本不想谈论这个,尽管十年前她就对那所谓的家人失去了信心,但是如今真的要她对家人刀剑相向她还是做不到的。
“这是你的家事幽谷不便插手,但是怜若我希望你知道,幽谷是有限度的,若是那个欧倩文还是不知悔改,别说是我们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谷主了,就是季阳也不会轻易饶恕他们的。”亦云静静地说道。他向来寡言,但是此刻他必须让怜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若是真的叫那个姓龙的男人来解决的话,这个江湖不知道会被他搅和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真的要去面对姑姑,尽管她并不承认自己这个侄女,但她们是血缘至亲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若说自己没有恨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经过这次之后她反而是看开了。她是怜若,不论是幽谷还是欧家她就是那个欧怜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再有所改变,欧家的欧怜若已经死了,那她就当她是死了好了。她就当幽谷的怜若好了。
怜若想,谷主千方百计的让她出谷也就是教她明白这个道理的吧。她不应该再沉浸于过去,人该是向前看的。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玄无心。”亦云说完就打算开门离去。
“无心,怎么了?”怜若不解他为何会这般说,遂开口问道。
“他为你以身试毒。”亦云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将真想告诉她。毕竟她有权知道。说完后便离开了怜若的房间。
亦云的话无疑是像一颗炸弹在怜若的心底炸开。以身试毒,这四个字是那般的轻巧,但却是如同千斤之石压在了她的心头再也挪不开。他是想教她欠着他一辈子?还是觉得这条命就算是丢了也无所谓?怜若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生气,但是玄无心却是轻易撩起了她的怒火。
若是现在她能行动,若是现在他清醒着,怜若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好好教训教训他。这家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为别人着想,难道他不知道若是他因为自己有个好歹她会愧疚一辈子的吗?
经过亦云的精心调理,加上凤氏姐弟的悉心照顾,怜若恢复的极快。但是就连一向迷糊的凤小天都察觉到了怜若的不对劲。是了,以前的怜若也是冷冷淡淡的不会有什么情绪变化,尽管现在她还是那个样子。但是总觉得她像是丢失了什么?凤小天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不会出错的。但是是少了什么呢?她又说不上来,去问亦云大神祭?她哪有那个胆子啊!于是乎她便想到了一个最佳人选——她的弟弟——凤蓝寞。
凤蓝寞算是怕了自己这个姐姐了,为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居然对他死缠烂打。
“凤小天,你站住。”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凤蓝寞发飙了。
平时,凤小天是绝对不会怕这个比自己小上不到一刻钟的弟弟的,但是这不代表在凤蓝寞发飙的情况下。说实在的,蓝寞是整个幽谷中最没脾气的人之一,但就是因为没有脾气所以若是他抓狂了的话,那后果绝对是无法预测的。
“蓝寞——”站住不敢动的凤小天只好哀求道:“人家也是因为关心你的若若啊!你就好心告诉人家嘛!”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她一直口口声声叫他告诉她,但是天知道要将什么事告诉她。有时候不是蓝寞看不起自己的同胞姐姐,而是她到底哪里值得他看得起了。
“你知道怜若不开心吧?”凤小天这是明知故问。
“当然了。”而他也为这件事犯愁不已。而最可恶的是那个皇甫紫衍居然不知道躲到哪个山洞去了,连个影都没有。
“那你应该知道原因吧?”凤小天的试探太过明显,所以就算是笨蛋也知道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了。
而这一刻,凤蓝寞是彻彻底底地败给了她。
“你就为了这个烦了我整整两天?”不自觉的拔高了音,蓝寞努力克制住自己,不然他真的会活活掐死这个笨女人。
“是啊!谁叫你都不告诉人家的。”她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做此等下下策的。
敢情还是他的错?蓝寞眯起双眸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同胞姐姐,如果她敢给他点个头,他绝对会杀了她——毫不犹豫的。
“蓝寞——”凤小天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弟弟神色并不好看,想要逃,却发现为时已晚。呜呜——都是大神祭的错,害的她以为蓝寞跟他一样都是纸糊的老虎不足为惧。
“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怜的人是我吧。”摊上她这么一个姐姐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悲哀。
“你不会生气哦!”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蓝寞除了对怜若是好脾气之外,谁都不买账,何况是自己这个什么都比不上的姐姐。这点自知之明凤小天还是有的。
“对你生气有用吗?”她还不是转个头就忘了,到时候气死的只有是他自己而已。
“我就知道蓝寞最好了!”趁现在她可要多拍拍他的马屁不可,要知道能满足她好奇心的只有蓝寞了。
“少来。”他才不会吃她这套咧。
“那你告诉人家嘛!”
“怜若不高兴只有两个原因,一是:皇甫紫衍一直没有出现。二是:玄无心以身试毒。”说完,他便打算一走了之。若被小天缠上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等一下。”凤小天还算眼明手快的趁蓝寞还没走远就拉住了他:“皇甫紫衍是谁?”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这不争气的脑子一时又想不起,所以只好问他了。
皇甫紫衍是谁?凤蓝寞真的很想掐死这个笨女人了。
“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却不知道他是谁?凤小天你可以再白痴一点?”
“你是说沈赫就是皇甫紫衍?”凤小天皱着眉嘀咕着:“沈赫还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取两个名字?”害得她出丑。
“沈赫是沈赫,皇甫紫衍是皇甫紫衍不是一个人。”天啊!为什么她可以白目到这种地步?
“可是这里不是沈赫的吗?”
“皇甫紫衍是沈赫的主子。”凤蓝寞没好气的朝她吼着。
“原来是这样啊!”搞明白了的凤小天双手往腰上一插,信誓旦旦的宣布:“那我就去把那个皇甫紫衍什么的找出来不就好了。”
单纯如她,果然是凤小天。
凤蓝寞朝天翻了翻白眼,也懒得理会她的发神经。反正从小到大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哪天若是变了他还不习惯呢?只是希望她不要将事情搞的更糟就好了。
而现在他该烦恼的是自己才对,那件事到底要怎样向怜若开口?每每一想到这蓝寞就头疼不已。其实他知道事情是瞒不了多久的,但是每当一触及她那满含哀伤的双眸时,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玄无心在身体康复后本打算离开皇甫别院的,毕竟现在他的身份不适合与阎梦世家扯上关系。只是还没有迈出皇甫别院的大门就叫凤小天给拉了回来。跟凤小天谈过后,玄无心还是听从凤小天的意见,决定去见怜若一面,毕竟他们之间有些事还是说开了的好。
“你真是我见过最不会爱惜自己身体的病患。”瞧瞧他看见的是什么?她一个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居然将药倒入盆栽之中。难道她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待会儿一定要叫凤小天以后盯着她用药不可。
不用回头,怜若也知道来人是谁?不过她现在不想理会他。
“还在生气?”玄无心主动走到她的面前,长脚一伸勾来一张凳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大病初愈不该那般不爱惜自己。那些药可是亦云专门为你调配的。”不是谁都有这个殊荣能让幽谷的大神祭亲自配药的。
“你认为你有资格说我吗?”怜若不曾这般严肃的跟他说过话。
“怜若?”她为何会这般气怒玄无心自然是知道。只是现在他们不都平安无事吗?为何还要计较那般许多?还有若是换成别人得知有人为了为自己求药以身试毒不该是满怀感激的吗?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纵是玄无心的聪明才智也无法明白女人,何况怜若也不是一般女子。
“我死了也就死了,你若是因为我搭上一条命,你认为值得吗?”怜若直视他的双眼,问道。
“值得。”关于这点玄无心是不需要思考的。怜若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无心,你是想我欠你吗?”
“我不过是想将欠你还清而已。”玄无心平静地说道:“你该知道我原本是打算以身相许的,但你有了皇甫紫衍也就不需要我了,所以这就是我的另一种以身相许的方式而已,你也无需在意。”
怜若看着他,直直地看着。许久之后,笑了。
“若是当年我绝对会毫不怀疑的相信你所说的,但是无心,这么些年了,人是会变的。你变了我也变了。你认为这种蹩脚的理由我还会相信吗?”没有咄咄逼人的口气,怜若还是怜若,只会用她那冷淡的语气说话。
“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玄无心同样直直地回视她的眼神,不再是方才的谈笑风生,身体向前略微倾斜,双眸玩味的瞅着怜若:“或许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无心?”他总是这样,总是以这幅吊儿郎当的外貌来迷惑世人,也许曾今的怜若会上当但是现在的她却是不会了。
“若是当初你留下了那么现在我——”
“我知道,所以我放下了。”玄无心很无理的打断了她未尽的话。因为他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而这些是他不愿说白的事实。
“是吗?”若是真的放下就不会是这幅样子了?但是怜若还是不会直接揭穿他,毕竟他还是当初那个骄傲的玄无心,人就算再变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玄无心回了她一个疲惫的笑容。这几年,怜若可以说是他一半的动力,他以为她会留在幽谷等他。但是他忘了给她承诺。没有谁会无条件的去等待一段不可能的情感,这是当初他苏醒后亦云对他说的。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当年是他没有好好珍惜她所以现在他也没有资格再去牵绊住她。所以现在他要趁自己还残留一点理智时离开她,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事势必是会伤害到她的。所以他要将它们扼杀在摇篮中。
他起身,决定要离开了。毕竟该说明白的都已经说开了,他不该再留恋了。
在错身而过的刹那,怜若伸手拉住了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住他,只是本能的不希望他就这样走了,因为她知道若是此刻他离开了那就是永远离开自己的生命了。这不是她想要的。
玄无心顿住了,低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怜若。他努力张了张口,有些艰涩地开口道:“你可知此刻留下我代表的意思?我不会放手的。就算玉石俱焚我也不会放手,这是你想要的吗?”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为了叫怜若可以好过一点,他不得不这么做。
“无心?”怜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而已。
“我对你有很多年的感情,你知道这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此刻我选择退出是在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我不是心甘情愿的你可明白?”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不要去选择一条到最后自己会后悔的不归路。
“我——”怜若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这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但……
“在我还能保有君子风度时怜若让我走吧!”说完,他就头也不会的离开了。他必须要这么做,他是这般告诉自己的。
“无心——”在门将要关上的瞬间,怜若终于开了口,很艰难地开了口:“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放下了你会回来找我吗?”她甚至不敢看过去,只是低着头声音低低地问道。
门,关上了。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就关上了。
玄无心无法给她答案,因为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怜若走向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玄无心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怜若才收回视线。
“我是不是很残忍?”她自问。
就算当年玄无心未留支语片言的离开,怜若很清楚自己是明白他的心意的。他虽未给过什么承诺但很多时候总是很明确的表现了出来。是她变了,在遇上皇甫紫衍后移情别恋。而他却还要为了她的变心付出这般代价。
终,还是她负了他。
而皇甫紫衍呢?自她醒后这么多天她却是连人影都未见到。皇甫瑶来看她时说了些当日发生的事,她因此可以肯定他对她是有情的,可为何她没事了他反而是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