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决定?”说话的是名四十左右的艳丽妇人。她极其优雅地坐在她最钟爱的红木制的贵妃椅上把玩着她的手指。她是个极其高贵优雅的女人,但也很傲慢无礼。这从她说话的口气中便不难察觉。
在她面前站立着的是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子。他的样貌不若那女子来的出众,但是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斯文儒雅却是那般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发已经泛着灰白之色以他的年龄来说这不免过早了点。这足可证明他有多么的心力交瘁。
“没有余地?”他问道。他的声音太过暗哑,语气中有太多的无力。他虽然想争取些什么但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艳丽女人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勒起完美的弧度。但说出的话却是真真地恶毒无比:“就凭你?”
她是真的打心底瞧不起她这同胞兄长。想当初若不是族里那几个老家伙极力反对,她又怎会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家主之位拱手相让。而这么多年事实证明他真的不适合当一个家主。若不是她一直在背后出手相助,这个家早就四分五裂了。
闻言,男人到是没有什么反应。反正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
“欧家不能垮。”这几年,她要怎么样他多可以放任。唯独这次不可以。第一次他不再对自己的妹妹妥协,第一次他选择坚持到底。
女人将目光落到自家兄长的身上,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那笑声说有多刺耳就有多刺耳。良久,她终于笑够了面色一整,狠厉无比地逼向他冷声说道:“我这是为了欧家的未来。”
那么的理直那么的气壮!
“欧家的未来需要朝廷?”这也是第一次他敢于面对他那咄咄逼人的妹妹,出口反讥道:“或是你需要朝廷?”
被他这么一说,艳丽女人——欧倩文不怒反笑,故作惊讶地看向他的二哥——欧蒙。讥笑道:“二哥,这么多年了你总算学会用脑子了。”
“三妹,你想利用他人那他人何尝不是想利用你呢?我们欧家现在不好吗?为什么你就是看不透?”欧蒙苦口婆心的规劝道,只盼她认清事实回头是岸。
“你懂什么?”欧倩文怒喝道:“人往高处走,我们有这个实力为什么非要窝在这小小的天云城。别忘了我们手中握着的是什么?”
“倩文,你为何就是看不透那东西不属于我们,是动不得的。”欧蒙总算是知道她是哪儿来的胆大包天了。之可惜那并不是属于欧家的东西,就算它是欧家的那它的主人早在多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是吗?”欧倩文压根就不信世上会存在什么她动不得的东西。
“倩文,你就听二哥一句劝吧。”欧蒙放下尊严开口乞求道。他了解自己的妹妹有多大的野心,也知道她有几斤几两重。若是她一意孤行最后害的终究还是她自己。
“你别忘了你这家主之位是我给你的,你还真的以为你自己是这欧家的家主了吗?居然对我指手画脚。”她每说一句便向他逼近一步,楞是将欧蒙给逼到了墙角。
欧倩文的每句话就如同是一把把无形利刃刺向他心口之上。她真以为他稀罕这位子?若不是为了守住欧家,若不是不想令九泉之下的父兄无法瞑目,他又怎么会接下这副担子。这么多年来对于她的嘲讽她的鄙夷她的谩骂他都可以忍,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
“那你也别忘了欧家现在的家主是我,而你欧倩文不过是个寄住在娘家的女儿而已,这个家没有你说话的分。”欧蒙挺直了自己那瘦弱的背脊,无惧地迎上她的目光。
“你说什么?”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欧倩文怎么也料想不到她亲手扶起来的阿斗竟然敢反抗自己。“别忘了你的今天靠的是谁?”
“是谁?”欧蒙自嘲一笑:“当年若不是你为了一己之私欧家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年的事是欧蒙心中无法痊愈的痛,当年如果不是他太过懦弱无能,也许他还能保住大哥仅剩的骨血。
欧倩文气疯了。恨不得一掌劈了她这唯一的兄长。但是最后高举的右掌还是无力的选择了放下。当然这不是她良心发现而是现在时机未到。
“咚咚-——”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很快便到了书房门口。“不好了,不好了——”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声焦急万分的呼喊声。
“主子,不好了,要大祸临头了啦——”一直服侍欧蒙的小厮小安子像只无头苍蝇般的冲进书房劈头就说道。
只是话说出口他才看见书房里还有三姑娘的存在。只是说出的话是收不回的。所以他只能战战兢兢地杵在房门口。要知道能在欧家待到现在的仆人可是没有几个的。而他小安子年龄虽说不大但是却是欧家元老级的家仆了。而他最拿手的当然就是做奴才必备的察言观色了,而且还精通此道。两个主子剑拔弩张的气势连傻子都知道事情不妙,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往里撞呢?
所以他只能是杵在门口了。
“你就这样教奴才的?”欧倩文退离数步,再度回到她那张贵妃椅上,连正眼都懒得瞧小安子一眼。
在欧倩文出手的瞬间欧蒙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却没想到她会罢手。
“发生什么事了?”欧蒙对她的嘲讽仿若无闻,朝小安子问道。小安子跟在他身边多年,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是绝对不敢这般毛毛躁躁的。
“主子,那——那个幽谷和阎梦世家同时派人送来拜帖,现在人都在大堂候着呢?”这绝对不是他小安子小题大做,而是那俩家实在是来头太大了。他虽说是个奴才但是好歹跟在主子身旁也算是见识过世面的人了。这幽谷与阎梦世家的实力就算没能亲眼见上一见,可听那些传闻就够了。他们没一个是好打发的主的,也不知道欧家到底是哪儿招惹到他们了。
“什么!”原本还盛气凌人的欧倩文可再也坐不住了。
“他们怎么会来?”也不知道她这是在问谁。
跟欧倩文比起来,欧蒙到是淡定的多。仍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儒者模样。
“你先吩咐下去好生招待着,我与三姑娘过会儿便去。”他对着小安子吩咐道。
“是。”小安子虽心惊胆战的,但还是领命而去。
“二哥,他们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此刻的她才知道害怕。
欧蒙看了她一眼,说道:“静观其变吧。”
天下没有绝不透风的墙,有些事迟早是要面对的。
“可是?”眼看着她称霸武林的机会就要到了,她怎能甘心。
“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的话,那你就等着欧家从江湖册上除名吧。”欧蒙冷冷地凝视着她,连声音也不再有任何温度。
第一次, 欧倩文再也不敢小瞧她这个“无能”的二哥了。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怕就是这种景象吧。
不过是前来送个拜帖,却不料会遇上那日的疯婆子。凤蓝寞直觉是假装没看到调头就走。可奈何天不从人愿。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正愁找不到报仇机会的皇甫瑶又岂会错失这个难得的机会。何况此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沈赫也忘了。不过一直关注“战况”的他可没有落到他家大小姐将要落败的事实。若大小姐还是这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到最后结果肯定不是他能承担的。
果然,他为自己找了一份苦差事。可,这就是现实。
沈赫强行介入,左手险险地的挡下凤蓝寞的攻势,右手拦住一点都不识时务的大小姐。一脸苦相地看向一旁很不服气的大小姐,当初他就极力反对大小姐一同出行。可少主都点了头身为下属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小姐,您若有个好歹,少主怪罪下来属下可担当不起。”言下之意就是叫她适可而止。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那位公子是处处手下留情,是他们家的刁蛮女一直死缠烂打。
“沈赫,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皇甫瑶何时受过这等闲气。没错,她不是他的对手,小衍也不会给她撑腰,但她还有沈赫。就不信打不过他。
“大小姐——”少主,你还是快点出现吧。沈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现还不知在何处的主子了。
“你敢不听我的话?”皇甫瑶杏眸一瞪,气怒非常。
凤蓝寞看着皇甫瑶心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换上一张笑脸说道:“若姑娘还在计较当日之事,那在下在这给你赔不是了。还望姑娘大人大量。”
“你的意思是说我小肚鸡肠?”皇甫瑶完全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这女人还真是够番。
但为了怜若他忍了。“姑娘还真会说笑。”
“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一见那刺眼的笑容,皇甫瑶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小姐——”人家都退让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你让开。”不帮忙就算了。皇甫瑶一把将沈赫推的老远。
“你到底想怎样?”蓝寞的脾气也上来了,就没见过比她还不讲理的人。
“若是你这声抱歉是因为那****身边那位姑娘,本姑娘告诉你,我不稀罕。”不是真心诚意的谁会稀罕。
“这事与若若无关。”
“是吗?”信他才怪。
怜若与皇甫紫衍只是恰巧碰见,而目的地刚好都是欧家。
“阎梦世家可是为了‘神泣’而来?”那日回去后,她便猜想到了。如今的不期而遇不过是更加证实了那份猜想。
“是。”对于她皇甫紫衍从未想过要隐瞒什么。只是没料到她会这般直接。
“那原本就不属于欧家,若是取走,对于欧家来说也许是件好事。”怜若不会忘记当年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欧姑娘?”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总是出现这种叫人哀戚的神情。
“我已经不算是欧家人了,所以我不会在意的。”以为他要问的是这件事。怜若说道。
“欧家对你做过什么?”皇甫紫衍知道自己这般直接不免唐突,但是此刻他只想将她脸上那哀伤尽数抹去。这张脸本该是适合笑的。
“为何这般问?”怜若有一瞬间的狼狈。她的不甘她的不愿真的有那么明显?就连这相识不到半日的人都能轻易看出?
“你若不想说就别说了。”皇甫紫衍不是没看到她的防备。心底不免责怪自己太过心急。只是不知为何只要一遇上她,他就不是以前那个皇甫紫衍了。那陌生的情绪来的太快,快到他都不认识自己。他不想去想这到底是该或不该,这辈子他也没如此在意过谁。这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来势汹汹,在他还不及防备之时已经深入他的内心之中,如今的他也只能唯心而已。
怜若看向他,有一瞬间的迷惘。这个男人,直觉告诉她是极为危险的存在,可内心却又是另外一种情绪。她从来不曾像现在这么想去亲谁近。仿若内心的伤痛就算不说他也是会懂得。她累了,想要有个依靠,而他许是最好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深深震撼了怜若。
她是怎么了?这么多年,在幽谷之中她不曾想去依赖谁。就连蓝寞也不过是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就这般随着他去了。而如今她竟然想主动去亲近一个陌生人?
二人各怀心事的来到欧府门口,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剑拔弩张的场景。两人对看一眼,不禁苦笑。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江湖传闻幽谷不管世事。不知此次前来我这欧府有何指教?”欧倩文一见来人不过是位年轻姑娘,不免轻视之。
怜若看着她,轻笑。
这张艳丽的容颜想来不好忘记。原以为自己是忘了谁知一见面往事便排山倒海而来。恨吗?怜若不是一个会自欺的人,当年的一切可说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手促成的。若是无她,也许一切就不是这般了。
“你是?”欧家的当家不是一个男人吗?什么时候随便来个路人甲就能对着他的若若大呼小叫了。凤蓝寞自认自己没有怜若有气度,别人欺上头了还能一笑置之。
“这位是欧府三姑娘,现暂住于欧家。”怜若解释道。
“原来就是这个女人啊!”蓝寞自然是知道却是故意说的大声。
“我们找的是家主,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蓝寞岂会给这曾经伤害过若若的人留颜面。
“你——”虽然是实话,但在这个家谁人不知她才是真正的主子。如今却叫这嘴上无毛的小子教训,欧倩文又岂会咽下这口怨气。
“蓝寞——”他们不是来生事的。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知道了。”尽管不愿,但怜若开了口他也就只有听从的份。
欧倩文见怜若处处忍让以为怜若是怕了欧家,本欲发难,奈何一个凉凉的声音硬生生的插了进来。
“难道欧家的眼中只有幽谷?”皇甫瑶本就看这欧倩文不顺眼,加之她这么一说她的小侄子也没有不高兴,就越发来劲。“还是欧家认为阎梦世家不过是关外一个三流角色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经皇甫瑶这么一说,欧倩文才知道自己已闯下大祸。原本她也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只是当一踏入大堂她的眼中就只有这个长得与她那逝世的大嫂犹如一个模子刻出的女子。当年的事,是个禁忌。但若说一点阴影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这要她如何回答。怕是说什么都是错。
“小妹不知轻重,还望各位不要与之计较。”幽谷也好,阎梦世家也好,岂是他们一个小小欧家能够抗衡的。欧蒙适时的出来解围。只盼不要因为一个欧倩文就将这江湖上人人畏惧的两大巨头都给得罪了。
“原来你才是欧家的家主!”皇甫瑶故作惊讶:“你还真是好气度竟能允许一个出嫁的女人在欧家指手画脚。”沈赫在来的路上就向她说明了欧家的一些情况。自然一些世人皆知的事,她这个远在关外不问世事的大小姐也了解了一点。
“姑娘真爱说笑。”欧蒙本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又岂会为这种人尽皆知的事而动怒。反观一旁的欧倩文就不是了,用七窍生烟来形容她怕也不为过。
“我有吗?”怎么她说个实话就叫这老头说成玩笑话了?
“都是为了欧家好谁当家主都是一样的。”欧蒙似有感慨,突然这般说道。
在座的五人,也只有怜若能够理解她的言下之意。
这个男人是她的二叔,那个天天口中只有孔孟之道的温柔男子。当这家主怕也不是心甘情愿吧!还记得,以前爷爷还在世时时常说道:二叔是个做学问的人,并不适合这个江湖。若是生在普通人家,说不定还能中个状元回来。
为了这个家他一定累极。才会在不惑之年便生华发。
“为了欧家好吗?”怜若呢喃。难道当年那件事也是因为一个“为欧家好”吗?
皇甫紫衍看了一眼怜若,若有所思。
“不知几位为何突然造访我这小小欧家庄?”欧蒙问道。
皇甫紫衍见怜若并没有阻止的意愿便示意沈赫将此行的目的说出。
“欧庄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阎梦世家此次乃是为了那传说中的“神泣”之箭而来。还望欧家庄能将“神泣”之箭归还于阎梦世家。”
果然是为了“神泣”而来。那么幽谷呢?
欧蒙将视线转向怜若,看着这姑娘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若是怜若还活着也就这岁数,或许出落的比这姑娘还要来的标致。只是……
“怜若不过是路过欧家庄,遵谷主之命前来拜访庄主,别无他意。”怜若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