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琳送完红血蓝回到无延宫,看见一脸郁闷的伊薇趴在窗台边,一瓣一瓣撕扯摧残着那些盆栽,身上缠着黄金蟒,却似僵硬了般一动不动。
碧琳不敢走近去惊扰了这一人一蛇,昨天帮伊薇收拾衣裳的时候,见她神秘兮兮地抓了条蛇放进去,已然被吓了个半死,今日又见她们如此缠绵,委实震撼到头皮发麻,正待出去备些吃的来,却听伊薇怏怏地道了声:“你不用怕,菲菲死了。”
碧琳一惊,愣在了原地。
“菲菲进宫还不待有一番作为就死了,我很伤心。”伊薇包了一包眼泪,语气沮丧至极,“我只是想要吓吓他的,可是却伤害了他。”
后一句话碧琳听得似懂非懂,伊薇也是说出口后恍然发觉:害自己此刻悲恸到满腔压抑的,竟然不是正躺在怀里永不能瞑目的菲菲,而是那最最遭人爱恨纠结的黎穷雁。
然在伊薇将将收拾了烦乱心绪准备回床上整个回笼觉之时,西宫那边却来了人,说是传太后口谕:“西宫花园湖水里的浮萍近来有些猖狂了。”
伊薇看着来人,这位满目沧桑的老嬷嬷,就不能念在伊薇年少无知的份上,把话挑明了讲嘛?
“劳烦嬷嬷回太后的话,我家小姐梳妆完毕即会前去打理湖内浮萍的。”碧琳恰时跳出来,一句话打发走了老嬷嬷,也丢给了伊薇一个头疼的任务。
“我们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呢?不去不就得了!”伊薇嘟囔一声,嘴里吧唧不停美味的糕点,既然注定睡不成回笼觉了,就再不能委屈了肚子。
碧琳一边为伊薇巧梳发髻,一边好生劝慰道:“小姐,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若是早点称了那太后的心,咱也可以早点回府。”
“哼,就黎媚那颗无底黑心,我称她一辈子都称不满!”
“小姐,太后也会厌倦的。”
“你的意思是待我被她整得奄奄一息了,她才会罢手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越是反抗,她便越要刁难,你若乖乖顺从,她便也觉得无趣,今日不过是去清理个浮萍,我会替你做的。”
“得了,太后指名要我,你还是一边歇着吧。”
……
伊薇虽然口口声声要碧琳一边凉快去,但是真到了西宫园内湖畔,便不得不拉着碧琳一块儿下水了。
那湖,大得叫一个波澜壮阔呀!那绿藻,多得叫一个泛滥成灾呀!伊薇觉得:定是黎媚昨天夜里叫人在湖里添了些化学激素,要不然就这放眼望去的一片惨绿绿,亏它还是宫里****有人打理的湖。
伊薇穿着碧琳不知从哪位老嬷嬷那里苦苦求得的束身麻衣和坚固草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迈到湖水里去,那阵势颇有些准备自溺的趋势,且早春的湖水冷冽,加上水深及腰部,脚踩湖底污泥,浑身犹如浸泡沼泽般的难受,而最最可怖的还是湖畔边缘那一片片乌漆抹黑成块状的蝌蚪籽,随着涟漪微微波荡的起伏叫人周身起栗,好在碧琳主动承担了这块区域的清理,而伊薇则挑了处较为干净的地盘,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网勺捞着浮萍,嘴里念念叨叨问候着黎媚一家子,表情怨念得比猖狂的浮藻还要狰狞。
“快来呀快来呀!咱们来玩打水漂吧!”
就在碧琳陪着伊薇凄凄凉凉打捞浮萍的时候,岸边忽然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笑声欢欣雀跃奔过来的一群女子,长如太妃级别的,幼如小桃级别的,个个青春激扬得好不快活,其中领头的一位太妃熟视无睹湖中打捞浮萍的二人,俯身拾了块鹅卵石便往水面上砸去,溅得伊薇一脸水花流溢。
承蒙这些个后宫佳丽,这哪里是打水漂,摆明了砸人!自然,伊薇相信她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每一块石头丢过来都精准无误,不砸中伊薇,也绝不偏离她周身三尺,所以人手一番“水漂”打下来,伊薇已经成了落汤鸡一只。
“请你们住手!住手!”碧琳急急奔了过来,虽然在湖水里疾奔委实不易,然这忠心的小丫头愣是义无反顾地走到自己身边,因此被生生砸中了娇嫩脸庞,额角随即起了渗血小包。
本来,伊薇是准备闷声承了这番戏弄的,毕竟这也定是黎媚整蛊自己的番外花絮,但是那些个女子委实狠毒,砸中了碧琳竟然还能嬉笑成一片,伊薇一怒之下丢了手里网勺,准备扑上岸去给她们每人一记耳光。
然而因在这一处泥沼里站久了,伊薇的脚丫子已经深深嵌入湖底污泥中,眼下欲提脚迈步,却一时拔不出双脚,但前倾的身子势头甚猛,于是一个踉跄便连带着整个人载进了湖里。
“哈哈哈哈……”岸上,又是一片猖狂的欢笑。
碧琳又恼怒又委屈,急急钻入水中扶起伊薇,透出水面的伊薇因被猛灌了几口湖水而呛得剧烈,脸上身上布满了细碎浮藻,同她的脸色一样惨绿绿。
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惹得那群女子愈发花枝乱颤笑到抽筋。
然而,她们的笑声却在紧接着的一片惊呼声下终止了——伊薇将将抹去眼皮底下的绿藻,赫然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在乱颤的花枝中几下轻盈旋身,那些个妖娆的花枝便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地落入了湖中,落得那叫一个华丽丽惨烈烈。
伊薇和碧琳又被溅得一身水花,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抬眼看去,伊薇却并不认得岸上那位玄衣男子,眉目如削,容颜清隽。
“还不上岸?”玄衣男子满足地看着被自己打落下水的花枝,一边欣赏她们恼怒的尖叫和满身的浮萍,一边笑问呆愣愣的伊薇道。
伊薇随即觉醒过来,携着碧琳缓步移向岸边,与那些哭嚷着的女子擦身而过时,个个给了她一道狠毒到几欲将之杀死的目光,伊薇却熟视无睹,径自准备爬上岸,玄衣男子却伸出手,似要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