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叶寒长大后,洞穿俗尘、睿智不凡,看待万物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洒脱姿态,却独独在“情”这一字上不慎开窍,甚至偶有迟钝,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左龙渊砸那一棒子的缘故……
却说那虽是木制的剑,然终是皇家产物不敢含糊,质地厚实,掷地有声,一棒子砸下去,生生将沧叶寒砸出了泪花。
自然,泪花只在眼眶子里打转,小小年纪有骨气得很,愣是忍着疼不哭一声,左龙渊却心虚了,看他红着脸盈着泪,知道自己以大欺小得过分了点,于是霎时间散了方才的凌然气势,却又碍于面子,便只讪讪说了句:“你看,哥哥我砸了你,一定给你赔礼道歉,你莫要哭,往后以哥哥为榜样就是了!”言毕退后一步,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却不似自己方才要求别人的,还要磕头认错,委实没甚诚意呀!
但是四岁的沧叶寒铭记在心了:从今往后果然以龙渊哥哥为榜样,被人打了就要打回来,被人占了便宜也定要人家偿还回来,以至于多年以后的荷叶鸡事件,沧叶寒一怒之下恶意报复,生生灭门了一个冒名的恒虎镖局。
听此,伊薇抚了抚额角,表以汗颜:这些丢人的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委实给龙朝的两大帅哥面子上抹了黑,但是沧叶寒接下来的一番叙述,却明明白白告诉伊薇:他不是大龙王朝的人,所以论帅,他该是雪鼎国第一帅!
却说两个小屁孩自那互相一刀一剑砸下来之后,竟然成全了“不打不相识”的这句古话,好得如胶似膝。
“哥叫左渊!你叫什么?”
“……小寒寒。”
“哈哈……这名儿有趣得紧!”看人家小屁孩憋了半天憋红的小脸竟然憋出这三个字,左龙渊笑得太过没心没肺了。
傲然如沧叶寒遭人嬉笑,心有惆怅,不言不语,只低头深眸悲悯地看着被左龙渊掏干了内脏还在垂死挣扎的贝壳。
“你家住何处?为什么到营地附近来?”
“我住东海岛上。”
“哦……落海了被浪冲过来的!”非常自以为是地替人家规划好了悲惨的过去。
“不是的……”
“没事,以后哥养你!”压根无视对方的憋屈否认,左龙渊就是这么个救济天下苍生的热心肠人。
“都拿了木器,我好歹还是把刀子,你一破剑竟然想养我……”终于,某位岛国王子憋不住委屈满腹了,轻蔑地一声嘟囔表以不屑。
“这不过是我平日里随便玩玩的,上阵打仗自然真刀真剑,哥哥我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铁胆英雄!”言毕抛了手里木剑至波涛汹涌中,以表自己不可一世的张狂,却在垂手之际才悲催地发现:自己那柄木剑还在另外一只手里,而将将丢弃的,竟然是小寒寒的木刀子,于是倍感歉疚、满目同情,“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跟我回营,我赠你一柄真刀?”
“谁稀罕!早说了我有一屋子的木刀,何况等我长大后,师父答应把祖传宝刀赠予我的!”
“什么宝刀?菜刀还是西瓜刀?”左龙渊很感兴趣,民间的杀猪大户有一把子子代代单脉相传的杀猪刀他是知道的,所以揣度着:沧叶寒家里唯恐是买菜或者种瓜的。
沧叶寒伤心了,转身径自沿着海岸线走,不愿搭理身后那个自高自大的家伙,可是那家伙,却自那日起,每天晚上跑到海边来找自己玩。
偏只偏被他无意发现了自己在营地附近有一座小木屋,于是有事没事跑门口去喊人,若是沧叶寒不肯出来陪他找乐子玩,喊上一天他也是乐意的。
而左龙渊也捏准了沧叶寒小小身子骨里的“烂好人”潜质,对于别人的要求,总是不忍拒绝以至有求必应,心中不由担心他这样的心肠会为人白白占去便宜,于是每每带他出去玩,总是干一些偷鸡摸狗甚至杀人放火的坏事,慢慢的,左龙渊主谋变成了沧叶寒主谋,于是某位将人家一颗纯洁心灵带坏的罪魁祸首,很满意地退居到了幕后。
多年以后谁也不会知道:冷酷杀手一刀斩,是被当朝六王爷一手拉扯大的。
只是儿时的某一日,左龙渊偷偷找沧叶寒出来玩的时候,发现他正被一位美貌少妇抱着痛哭,以为他的“小寒寒”被人强吃豆腐了,左龙渊火急火燎地冲过去一把扯落了人家少妇的金凤步瑶(也不知某王爷年少风流的恶名,是不是那时候就根深蒂固了的),那少妇吓得不轻,惶问沧叶寒来者何人,而她带来暗藏周遭的隐卫也一并列出,要把左龙渊这个小屁孩抓起来吊着打,好在沧叶寒及时出手好言拦下:“他是龙朝的六皇子,也是同我义结金兰的大哥!”
“寒儿,他可知你的身份?”对方的身份不容自己小觑,少妇心忧沧叶寒的安危,低声追问。
“暂时不知。”沧叶寒回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别人也是不知道的。”至今为止,左龙渊都是偷偷找沧叶寒出来为祸人间的,从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堂堂一位皇子、区区一名孤儿,竟是这么亲密的结拜弟兄。
而从今天开始,左龙渊也终于知道:沧叶寒并不真是一名孤儿,将将抱着他的美妇,就是他远在雪鼎国的生母——
雪鼎国国主一生政绩平平、沉溺女色,除了正妃主母,另有八位侧妃,然只有正妃诞下了大王子,其余侧妃即便宠幸颇多,也曾怀上子嗣,但只要是男胎,不是胎死腹中便是年幼夭折,唯有五妃诞下的小公主安然成长,而幕后那只不允许再有王子降临争位的黑手究竟是谁,人人心中包括雪国百姓,也均是一清二楚的,可惜国主胆小怕事,甚至惧怕正妃,只要正妃允许他娶纳侧妃,即便看着王子惨死,他亦是无动于衷的。
就这样,在某一年九妃怀上王子后,****提心吊胆到临盆,却终因担虑过度而身子受损,生下的竟是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