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进冷菲娥的寝宫闺卧,伊薇在外厅撞上愁眉不展的睿王。
“情况怎么样了?”
“叶寒在为她逼毒,好在发现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伊薇往珠帘屏风内瞅了一眼,正见沧叶寒扶倒冷菲娥,然后缓步踱出,幽幽看了自己一眼,却没有说话。
伊薇回望睿王,问话忐忑:“不通知左龙渊吗?”
睿王表情郑重地将伊薇望了一望,然后蓦地跪了下来。
“睿王你……”伊薇惶惶,不料这位真太子,竟然是个欢喜朝人跪拜的家伙,念及此心头暗笑,然而睿王接下来一番推心置腹的恳求,却一点也不值得好笑。
睿王道:“我本不是个棒打鸳鸯的混蛋,在此之前,我也一如既往地希望你与六王爷白首偕老,可是今天的惨剧让我醒悟,楚姑娘,没有王爷你还可以活下去,但是菲儿没有了他,就是这个下场!”
循着睿王的手指,伊薇冷冷瞄了眼里头不省人事的冷菲娥,突然觉得眼下自己遭遇的这个桥段俗不可耐、俗到掉渣。
于是蓦地笑出了声,既不答应请求也不扶一介国君起身,只任由睿王继续跪着,沧叶寒静静看着,伊薇突然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什么穿越被无数美男捧在手心的幸福命运,都不过是梦里的星光琐碎,伊薇才被两个男人一番你争我夺的宠爱,便要遭遇这般你死我活的下场,究竟谁的下场比较凄惨,究竟谁该跪下来拜一拜老天求一声“让我回家吧”,伊薇觉得,真真悲摧的人是自己!
悲摧自怜够了,伊薇方俯身扶起睿王,坦然笑道:“你多虑了,其实我早已打算与黎子远走高飞的,所以……”话及此,竟然很不争气地哽咽了。
沧叶寒见状,恰时靠近,轻轻挽过伊薇对睿王道:“她答应了,姐姐也没有大碍,大哥若没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言毕牵过伊薇,转身往厅外去。
却在将将出厅之际,迎面撞上才赶来的左龙渊。
彼时因着寝宫内外都是自己人,左龙渊甚至都没有扮作胤华的银面模样,一脸英容却尽显疲倦,深眸凹陷掠过沧桑,对上伊薇的翦瞳刹那,蓦然淌出痴缠迷离,然只一瞬即逝,在看见沧叶寒牵着她无声走开后,左龙渊竭力收拾隐起一腔悲怆,正色问厅内的睿王道:“菲儿可好?”
“不太好……”睿王苦叹摇头,“叶寒已经帮她将毒逼了出来,但若她一心求死,我们再阻拦也是徒劳。”
左龙渊走入内室,步置冷菲娥床头,眸光一如既往的淡定,除了那不经意淌出的愧疚,然而真真除了愧疚别无他意,薄情得,连心疼都没有……
彼时最心疼的当属伊薇,若不是沧叶寒在身旁支持着,伊薇唯恐在睿王面前便要嚎啕大哭起来。
明明早打算不原谅暴怒龙的,明明早打算和黎子远走高飞的,如今谁都知道自己傻傻奔赴雪国是中了左龙渊的圈套,究竟是谁不放过谁,伊薇才是该哭着求某人放手的那个……
念及此更觉悲摧,抱着沧叶寒果真就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大把,哇哇呜呜好不震撼。
沧叶寒无法,权当是给她个肩膀倚靠,尽管这样想抱又不敢抱、却终究双手揽紧了她纤腰的滋味委实不太好受,心头泛起别样酸涩,暗忖着:是不是这一时空的人,上辈子都欠了她太多太多,如今要偿还的时候却乱了套,互相摧得遍体鳞伤,甚至有至死方休的痴情非要去尝一尝红豆索命的销魂。
如此悲叹之际,肩头传来伊薇断断续续的哽咽:“你的那位大哥和……姐姐,果真不是和你一个胎生的,还是你最好,要是……要是能带你穿越,就更好了……”
“可别,我在这里逍遥得很,不要与你这种层次的人,活在同一个世界。”
可惜,当初被伊薇鉴定最能适应二十一世纪的沧叶寒,如今竟然毫不留情地说了这番打击人心的话,伊薇听得不受用,憋屈不已,愈发哭得山摇地震、昏天暗地:“我怎么个层次了?我层次境界都比你高好不好!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我通古博今、时尚前卫,我……”
话及此,突然顿住了。
“怎么不说了?”沧叶寒竟然还一脸戏谑地望着伊薇,等待她继续厚着脸皮自吹自捧。
伊薇不乐意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没见过词穷的啊?”
沧叶寒扯了扯唇角,想竭力忍住不笑的,却不慎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一下子笑出声来,果断遭遇伊薇一记狠狠斜视:“再笑,再笑!再笑我吃了你!”
“你敢!”
这一句阴沉的低喝,却不是沧叶寒说的。
沧叶寒一脸坏笑、满目谑弄、情绪散漫、心胸坦荡,才不会莫名其妙迁怒伊薇,如今阴沉沉抛出这话的,正是只披了一件中衣便施施然出门晃悠的黎穷雁。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混了脑浆的,伊薇竟然轻飘飘问出这么一句。
“薇薇,阿左是不是来了?”
然而不料,在伊薇以为妖孽醋坛子打翻而自动远离沧叶寒靠近了他后,他竟然幽幽然反问这么一句。
伊薇一震,惶惶问道:“你……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恍惚嗅到他的味道了。”黎穷雁如是说,琥珀微眯,细眉紧蹙,堪堪是困惑的不安和怀疑的忐忑。
下意识地,伊薇无从回答之际,回望沧叶寒,她不希望黎穷雁知道胤华君就是左龙渊,在一切还沉沉浮浮之际,这样的真相对眼下跌宕起伏的局势很不利,妖孽与暴龙,兴许下一秒就能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不得不佩服:妖孽的鼻子委实灵敏,心思委实细密,连伊薇都不曾发现:其实左龙渊在扮作胤华君的时候,的确隐去了身上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而将将在冷菲娥闺卧门口,伊薇是近身才嗅到了这股熟悉的男子气息。
沧叶寒及时收到伊薇的求助,面不改色,淡淡笑道:“他若在这里便最好了,我正有事寻他,同时好心告诉他,他的女人要被别人吃干抹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