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纷纷、苍茫凋零下,慕容岚颓然坐在雪鼎宫外百步玉阶上,伸手接了瓣将将融化的雪花,轻轻舔了舔,竟是苦的。
彼时距离伊薇离开雪鼎国,已然一日一夜。
昨日在左龙渊卧房门外,自己一顿痛骂,蓦地想起伊薇曾在南疆与自己道明的一番话,便悲从中来心痛欲裂:那时候,伊薇就对左龙渊无法给予全心全意的爱心存消极,那时候,慕容岚并不很懂,却也在后来乖乖传话给左龙渊希望他可以懂,可是现在看来,伊薇所料不错,左龙渊即便懂,也给不起。
有铁腕有魄力掌控一片江山的人,竟然给不了一个女人想要的爱!
慕容岚一怒之下,扬言退出接下来的战役,不帮助左龙渊攻打江山,同时迁怒劝解教训自己的阡羽,再不愿理他。
眼下,阡羽步至她身侧,从旁坐下,默默陪他,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我懒得赶你,你自己实相地滚远些吧。”慕容岚有气无力地叹了句,头也不抬,看也不看。
“岚中尉……”
“你别再这么称呼我了!我说了退出战争,我现在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楚姐姐的妹子,我爹爹要参战,我也不认他了!”
“你别孩子气。”
“我没有孩子气,我只是看穿了,我们做女人的,最最可怜……”话虽如是说,“女人”二字从这短发妮子口中幽幽道出,还是让阡羽忍俊不禁:“等到王爷打下江山,我也学睿王他们一样,带你归隐田园好不好?”
慕容岚脑袋一偏,冷眸不屑:“你不嫌弃我一个没长发飘逸的?”
阡羽一怔,却不知她为何这么问,还满目幽怨、一脸悲戚。
诚然阡羽不知道,一个时辰前,慕容岚去找了沧叶寒,大声告白对之吼道:“我知道只有你,不会参与六王爷爱江山弃美人的勾当,所以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请你带我走吧!带我去找楚姐姐吧!”
彼时沧叶寒将将从温池洞穴内走出来,适才和雪蟒一阵不情不愿的耳鬓厮磨,全身栗粒未消,心存余悸尤甚,所以在轻蔑地扫了眼慕容岚后,只抛下一句:“我喜欢长发飘逸的女人”,便逃之夭夭了。
传说沧叶寒怕蛇,因当时急着要去把满手蛇血洗洗干净,所以不曾体察到慕容岚一颗脆弱小心脏华丽丽碎了一地,只一门心思忖着:母蛇下蛋咋这么恶心呢!果不是一般的蛇,下一枚蛋都能难产而留这么多的血,怕得自己差点晕倒温池,而最可恶当属左龙渊,竟然借口为情所伤不能见血,拜托自己去给雪蟒接生!
于是沧叶寒受刺激了,慕容岚也受刺激了。
如今戚戚然抛出这话,却把阡羽愣傻了:“我?我……只要是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言毕顿觉双颊一顿灼烧,好不害臊。
慕容岚又斜他一眼,却含了些不可思议的意味:“你喜欢我,就像……就像楚姐姐爱王爷一样的喜欢?”
阡羽郑重点头,唯恐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喜欢,很是喜欢。”
“阿野木,也说喜欢我……”慕容岚却蓦地坏笑,笑里不无苦涩,“可是被我甩了,我让他回南疆自己找一个媳妇,你知道为什么吗?”
阡羽一怔,摇了摇头。
“因为我不喜欢他。”慕容岚说得理所当然,“就像不喜欢你一样,我不喜欢他傻里傻气,就像不喜欢你暴力暴气一样。”
这番拒绝的话,忒直白。
于是阡羽的心,一如昨日慕容岚的心,前日楚伊薇的心,一样华丽丽地碎了。
慕容岚起身,看着苍茫大地、无限悲凉肆虐其身:“楚姐姐的情伤,让我突然对谁都没有了信心,你若不介意,就等我一辈子罢,等到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只待我一人好,我就回来。”言毕便举步往玉阶下走。
阡羽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然回去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眼下正煞有介事地背在身上,欲走的背影就像个孤寂的远行过客,急急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西疆,找楚姐姐!”慕容岚头也不回,“你若高兴,就等我,或者追来,我也不介意。”
阡羽举步欲追,却又蓦地愣在了原地,就算是追,也不过追一段送别的路程,自己肩负重任,无法强她留下,结局也便只剩一个:等!
“我等你回来!”于是振臂高呼,声如洪钟。
慕容岚已然走远……
“碧琳这妮子真乖巧,不负我望,尽给我装了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
在马车内伤神了一日一夜,伊薇总算缓过神来,快马加鞭之下,此刻已出雪鼎地界,伊薇在驿站内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色彩斑斓的衣裳,心情便好上许多,如今重新坐回马车内加急赶路,才开始饶有兴致地翻腾起碧琳给她收拾的那包东西,一股脑儿倒了满满一车,竟都是值钱的金银珠宝,喜得她眉开眼笑、赞不绝口。
顺手一翻,却突然拣到一只手腕粗细的金边玉瓶,本以为不过是只值钱的瓶子,却不慎晃了晃发现内有药丸数粒,便推醒一旁沉睡的黎穷雁,问他这是何物。
从出发到现在,一直都是伊薇独自悲戚,趴在车厢内卷被饮泣、半睡不睡,黎穷雁便生生坐定守了她一日一夜,如今终于见她面露微笑,才松懈了神经得空歇息,却不料将将倒头又被她摇醒,给自己看了几颗红彤彤的药丸。
本已疲倦至极,看到那些药丸,黎穷雁却赫然震了震,拿起一粒嗅了嗅,果然……竟是被左龙渊凝制而成的驱寒护心丹,用来给自己安然度过朔日的珍贵之物。
之前每月被寒气所侵之际,如果不是太过严重,便服下一碗血状浓汁护住心头热血,那汁水不知是左龙渊从何弄来,鲜红如血、也温热如血,却又不似普通的****之血,左龙渊从不道明它的来历,黎穷雁也只晓得:只有他能弄来这碗浓汁,在危急时刻救自己一命,甚至在自己体力不堪之际,他就自毁功力,将一腔真气热血输给自己,一如上一回的倾力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