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南瓜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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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在南瓜塘,有人家家里人生病了,特别是疑难杂症的是忌讳别人知道的,怕的是别人的幸灾乐祸,躲躲藏藏的看了不少医生,吃了很多偏方也不见好转后,就开始寻求神灵了,社官就是专门救治疑难杂症的。

社官并不像观音菩萨那样供在庙宇的,社官也不是像菩萨那样是个人的模样,社官只是三口青砖几块幢瓦片堆积起来的,得了疑难杂症的人家在夜里偷偷摸摸的找棵大树,或者找棵长在灌木丛的树木,在树底下侧立起三口砖顶上盖上几片瓦便成了一幢三面墙壁一面敞口的小

房子模样了,插上三支香一对蜡烛,烧点纸钱,放上挂爆竹,社官就成了。谁家立的社官,社官就保佑谁,而对于别的人,社官不但不保佑如有人不小心冒犯了他,还会给人带去厄运的,家里没病人的人家是不愿意别的人立社官的,所以立社官的人,都有半夜去的,立好后就赶紧走人,一来怕人家指责,二来怕人家知道家里人患病了。

早晨放牛的小孩子们看到树下立着的社官,燃尽了的香烛,散落地下的红色爆竹纸,就赶紧走开了,南瓜塘的人们一直都告诫小孩子们,遇到社官千万要躲开,万一不小心碰了社官,惹怒了社官,会带来厄运的,轻者病一场,重者遭雷劈、被水淹。甚至告诫小孩子们不要在大树下去尿尿,就是大树下没有社官也不要去尿,说不定以前大树下有过社官的,虽然不见了砖瓦,但社官的神灵是还在的。

有的人立了社官后病就好了,至于是不是社官保佑的,还是之前吃的偏方取了作用就不得而知了。有的人立了社官也没作用,就又去请了“桑子婆”(巫婆)来家里查阴事了。

九渡的桑子婆并不像电视上的巫婆那样穿有特制的服装,她们就跟九渡村庄的农妇一样的穿着,没人请时也跟普通人一样在家务农,上山砍柴下田锄草。

被请来的桑子婆吩咐病人家属打了满满一升米,倒满放在桌子上碗底

垫了块红布的碗里,准备请王母娘娘上身了,剩下的倒进了桑子婆带来的米袋里,按请桑子婆的规矩,请王母娘娘的米不管那碗装的了多少都要打一升米,如果打半升是请不下来的,剩下的米凡夫俗子是不能吃了,只有桑子婆才能吃。桑子婆把三支香插进了装满了米的碗里,双手端着碗来到门口的街上,把碗举过头顶,口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人们都听不懂的话,突然一个激灵,头顶碗里的米抖了半碗出来,撒了一地,屋檐下正在排水沟里觅食的公鸡母鸡阉鸡们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抢啄着地上的米粒。桑子婆马上停止叽里咕噜,把举在头顶的碗放下来,嘴里说:“快!王母娘娘嫌少了,刚上身又走了!”病人家里人又赶紧的打了升米倒进了碗里,装满碗后,还是像先前那般把剩下的米又倒进桑子婆的米袋里。如此反复几次桑子婆的米袋差不多满了,王母娘娘也就上了桑子婆的身了。这时的桑子婆,不!是王母娘娘,坐到了桌前的条凳子上,对面坐着病人,王母娘娘开始查阴间的事了,来查是什么鬼缠住了病人,王母娘娘扯着大嗓门唱着歌来说询问病人的一些情况,例如最近做了些什么梦,有没有亲人或者左邻右舍在最近几年去世的。王母娘娘唱着问,病人虔诚的答。这时病人家想瞒也瞒不住左邻右舍了,门口围了一大堆大妈大婶、毛头小子、光屁股小丫头。大人们窃窃私语,有表示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说这个人家作了孽,如今遭报应了。小孩子们的兴趣倒在桑子婆身上了,桑子婆盯着那块上面什么也没写的红布,像是看乐谱一样唱着。桑子婆眉飞色舞的比划着双手,抖着双腿,用大嗓门高亢地唱着,唱着唱着喉咙里堵了口痰,咳…吐!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吐浓痰,用穿着解放鞋的脚,踩住痰擦几下,又接着唱了,惹的孩子们哈哈大笑,大人们连忙制止了小孩子们的不敬,惹桑子婆生气了,会被下咒的。

嗓子婆唱到嘴角起了白色的唾沫的时候,病人的生病的根源也就找到了,知道了被阴间的那个鬼缠上了。待到天黑,桑子婆给病人的家人,给前来看热闹的愿意帮忙的左邻右舍每个一把“鸡拉恰”(用根竹子,半头剖成篾片,另半头做把的用来赶鸡鸭的农具)领着大伙入了病人的卧室

里,桑子婆一进屋就拿着鸡拉恰往床底扫去,口中大喊:“你个恶鬼在这作恶,还不快滚回你的坟墓去”接着又对大伙大喊:“快堵住窗子,别让她从窗户跑了”大伙把眼都睁圆了也看不到鬼在那里,却不敢怠慢,赶紧站在窗口挥舞着鸡拉恰,鬼被逼出了房间,桑子婆指挥着大伙把鬼围在了中间,每人抓起一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火把,夹着鬼,大家齐声哦呵哦呵的喊着往鬼的坟墓赶去,大家左手持火把,右手挥舞着鸡拉恰,小心翼翼地围成个圈,虽然圏里什么也没有。

出了村,远处漆黑的树林里传来鬼哭般的鸟叫声,火把映照着近处的树木,被风得似人影般晃动,一只受到惊吓的野猫嗖的一声,钻进了灌木丛,一股恐怖气氛笼罩着人们,胆子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们战战兢兢挤上了狭小的田坎路,田坎容不下围成一个圈的人了,桑子婆就叫人跳下两边的田里,田坎上前后各一个人,继续挥舞鸡拉恰,口里哦呵哦呵的喊着,往前赶。走不了多远,桑子婆就大叫,左边的左边的快去追,往你那边跑掉了,站在田里的人也看不到鬼在那个位置,只好听桑子婆指挥着,“左!左边!右右边,快快!前面前面,”田里的人踉踉跄跄,左追右赶好不容易才把鬼赶回圈里,隔不了多远又往右边跑了,右边的人又在桑子婆的指挥下狼狈不堪的追逐着只有桑子婆才看的见的鬼。一路折腾到了山坡下鬼的坟地,桑子婆指挥着大家把鬼赶紧了坟墓,插上根绑着符的竹枝,就算完事了。

回到村里桑子婆在病人的家里住在一宿,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背上那袋子米,接过病人家人递过来的红包走了。

隔了几天,大家问好点了吗?有的病人说好像好点了,不过药还是要吃,这样好的快点,有的就说,还是老样子,看来迷信不能信,还是要去找到好医生来才行。过不了多久又有人生病了,照样去请桑子婆,并不会因为前面的人没效果而不信桑子婆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