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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2-3地底机关

聂光的动作非常神速,半个时辰之内就清空满堂娇所有闲杂人等,单留下水柔波一人问话。

粗布长衣的男人眉间皱纹深刻似刀裁,双眼闪烁漠漠微光,注视水柔波半晌,淡淡说道:“丝丝姑娘,你知道我是谁?”

水柔波在睡梦之中被人生生扯起来,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神色憔悴不堪,但是笑容仍然清丽动人,“未敢请教大爷尊姓?”

聂光喝了口茶,“我这十几年间修生养性,没什么大名头,不过三十年前,我尚年轻,十四五岁年纪,却很有些煞气,那时候雍州方圆五百里,无人不知吴山之上,有一个提刀汉子,嗜杀如命,长刀从不入鞘,每每下山,非血染衣衫不尽兴,同道中人因此都尊称他做赤鬼。”

水柔波心念转动,笑着说道:“大爷口中的赤鬼,莫非就是阁下?”

聂光道:“不错,就是我,我看你年纪尚浅,多半也没听说过这人,不过那也无妨,我再和你说一宗有关这提刀汉子的闲话。”

他沉吟了阵,字斟句酌的说道:“那时候赤鬼还年轻,他家主爷看中雍州城内一家大户,想要问这大户取些散碎银子过冬,派了赤鬼去送信,没想到那大户人家当家的主事却十分硬气,不仅不卖他主爷面子,还让护院的家丁打了赤鬼一顿,更要送他去衙门问罪,让赤鬼十分气愤。”

水柔波眼中波光闪烁,“大爷所说的大户人家,莫非就是藏家?”

聂光漠然点头,“不错,就是藏家。赤鬼吃了一顿打,负气回到山上,将藏家主事的恶行添油加醋报给他主子知道,他主子也是个凶狠人,祖上三代都在吴山做没本的买卖,多年至今,还不曾吃过这种羞辱,想着传扬出去必定会被同道中人耻笑,再加上赤鬼从中挑唆,免不得就生出了报复的念头。”

水柔波道:“于是就有了藏家三十来年前的灭门之祸?”

“是,赤鬼的主子带了赤鬼挑了个月黑风高夜下山,摸进雍州城,对藏家痛下杀手,一夜之间,藏家上下,家眷下人杂役百十口子,并金银财物,悉数被血洗不算,三代基业也被烧成灰烬,赤鬼做成这宗事后,心情十分好,为怕众人不知此番恶事乃是他的杰作,又在残垣断壁之上细细留书,说明变故的起因,好使其他大户心生畏惧,日后规矩做人。”

水柔波看了聂光一眼,“这赤鬼真是年少气盛,猖狂得紧。”

聂光沉吟了阵,又说道:“哪知报应不爽,当年灭门之时,藏家的主事有事外出,逃过一劫,十多年后,藏家主事生下一女,这少女长大成人,竟使赤鬼主子的爱子倾心爱上,而老主子却年事渐高,身子大不如前,早晚会将主事的位子正经传给少主子,让赤鬼忧心不已。”

他顿了顿,对水柔波道,“丝丝姑娘,你现下知道我的处境了?”

水柔波勉强笑道:“我不明白大爷的意思。”

聂光沉吟了阵,站起身,走到水柔波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我的意思,我家老主子眼下已经是个庙里的菩萨,纯粹的摆设,当家的少主子血气正盛,他心中爱慕的姑娘,因为我的缘故,让他娶不到手,他因此对我生出的怨恨,你当可理解一二,但只要这姑娘安好且是未嫁清白之身,他就总还有希望,若是这姑娘不幸丧命,又或落在歹人之手失了清白,让他没了希望,我必得不到好下场。”

水柔波定了定神,下意识往椅子里缩了缩身子,聂光这番话说的虽然波澜不兴,但是字字句句都有无形压力,让她喘不过气。

聂光一双鹰眼目不转睛注视她,手腕一翻,从袖子内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丝丝姑娘,你实话告诉我吧,藏家大小姐在什么地方?”

水柔波背后寒毛倒竖起,那小刀通身碧绿,一看就知道是淬了剧毒,“我不知道。”

聂光笑了笑,慢慢的俯下身,刀尖在水柔波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游弋,“我一想到藏姑娘在敌手多呆一刻钟,就多一分凶险,她多一分凶险,我的性命就多一分不测,实在是不怎么有耐心。”

话音才落,突然刀尖翻转,一刀挑破了水柔波左边脸颊。

鲜血霎时从伤口流出,眨眼之间变作刀身一般的碧绿,衬着水柔波雪似面颊,分外恐怖。

水柔波只觉着脸颊一阵剧痛,跟着就看见污血如断线珠子般跌落到她雪白衣衫上,她惊得大叫,险些昏厥过去,但是聂光先她一步揪住她头发,往后用力一扯,“说!藏姑娘在哪里?”

水柔波痛得眼前一片模糊,隐约觉得头皮好似都给聂光扯下了一块,她心中惊惧欲死,却发现自己受伤的半边脸颊开始渐渐麻木,知道是创口毒性发作,一时绝望之极,“饶了我……”

聂光冷笑了一声,刀尖滑到水柔波右边脸颊,“大小姐在哪里?”说话之间刀尖又刺入面颊两分,虽不曾挑破肌肤,但血水已经顺着刀身滚落出。

水柔波身子瘫软做成一团,不住往下出溜,头发给聂光用力拽住,越发的觉着整块头皮都快要给他揪下来了,她已知赤鬼出手毒辣,此际再不敢心存侥幸,“我那日接到奉恩送来的信件,知她行踪引起藏家老爷疑心,以后就再没有用处,遂决议除了她,正好藏家的大小姐要过绿水别院小住,我就将计就计,要她无论如何跟从一起,最初的打算,是想着绿水别院极僻静,容易得手,另外还有一宗,是要在她死前再利用她一次,让她做内应,劫走花生,要挟王动。”

聂光心念转动,“这么说,你是太子门下的人?”

水柔波两边脸颊都已麻木,两手颤巍巍扶助椅子扶手两边,苦笑道:“是,但我本是王动的未婚妻子,之所以入太子门下,也是为着他的缘故……”

聂光哦了声,他对王动的情事一点兴趣也无,生怕水柔波走题,急忙又问道:“后来呢?”

“那日夜间,我带着两名随从尾随藏家大小姐和老太太到绿水别院,先让两人寻了偏僻地方躲着,我自己进到别院找奉恩。”

哪知奉恩人没找到,路过别院帮佣厨娘五婶婶的房门,却看见藏家大小姐一头的血,躺倒在五婶婶怀中……

聂光一颗心扑扑直跳,花生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赵舞嫦打的?

“除了大小姐,五婶婶的房中还有一个男人,赫然正是日间才给王动杀死的王潜,我大感惊异,趴在窗口偷看,听到王潜要求五婶婶将大小姐交给她,要污去她的清白。”

聂光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说不出有多么的惊恐和惧怕,艰难问道:“她可有答应?”

半晌不见水柔波应声,低头看才发现她翻着眼白,一张秀丽面颊僵硬着,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的人,慌忙从衣内摸出一只墨绿瓷瓶,倒出一粒嫣红药丸,掰开她口强行塞进去,又急急为她推宫活血,忙乎了小半个时辰,水柔波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微弱,眼看竟是活不成了。

聂光满头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正急得六神无主,却听到床板那厢传来轻微震动,隐约还有人说话,他心下一动,将水柔波放在地上,先用重手法封住她心口要害大穴,确保毒不攻心,随后悄无声息走到卧榻旁边,慢慢揭开上边铺展的被褥,掀开床板,就见炕石正中央铺有一块活板,板上有把铜锁,插着钥匙,人声正是从板下传来的。

他定了定神,深吸口气,轻轻转动钥匙,尽力不弄出一点声响,打开铜锁,然后飞快欺身上前,抄起地上的水柔波,躲到床榻旁的遮衣屏风背后立定。

过了小会儿,开了铜锁的床板被人推动。

“奇怪,大哥,锁头打开了。”

“总算那婆娘有良心,还不赶紧出去。”

依稀听出是两名男子的声音,不过陌生的很,想来自己应该不曾见过。

聂光抄起匕首,划破遮衣屏风上搭着的一条长披风,就见两个身量矮小的男人一前一后艰难万分从床板下爬起来,跌跌撞撞翻到地上。

“可算是出来了,真他奶的憋死。”

“说话小声点,引来那婆娘,有你好果子吃的。”

先滚到地上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马金刀的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就着聂光先前喝过的茶水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眼角的余光瞟到地上有些星点的血迹,登时起了疑心,指着血点说道:“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后出来那汉子蹲身下去,对住血迹发了会神,伸手点了少许,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是血。”

他警觉起来,小心打开紧闭的窗户,探头出去张望,发现四下安静的出奇,半点也不似平常的熙攘热闹,“邪了门了,人都死哪儿去了?”

自言自语一阵,不见兄弟搭讪,正待回头看,冷不防听到背后一阵风声,都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挨了一闷棒,他身子摇摇晃晃转过身,就见小小斗室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长身玉立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手提一只椅子腿,旁边是一只散了架子的三条腿椅子,在他的脚下躺着两个人,一个正是算计了他兄弟俩让他恨之入骨的水柔波,另外一个却是自己不成器的兄弟,四脚朝天的瘫成一只死狗模样,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汉子情知事情有异,就想跳窗逃走,可是被大棒子伺候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手刚刚才推开窗户,身子已经不听使唤的跌倒在地上。

眼看着那中年男人轻便的黑靴一步一步朝他靠近,靴子底下暗藏的雪亮锋刃让他心惊肉跳,不由自主求饶道:“好汉爷饶命……。”

聂光冷淡蹲身在那汉子跟前,五指如勾伸展出去,扣住他脉门,沉声喝问道:“说,你是什么人?”

汉子给他脸上杀气吓到,不敢隐瞒,“小人叫赖大,跟我兄弟赖二都是满堂娇打杂的伙计。”

聂光冷笑了一声,“打杂的伙计,怎么会藏在头牌姑娘的卧房里?”

赖大忙道:“回大爷的话,不是小的愿意赖在丝丝姑娘房里,实在是她不讲道义,那日分明说好给我兄弟一人五百两银子帮她绑个人,结果事后不仅不认账,还将我兄弟关在她房里地道中,存心闷死我们俩。”

聂光按耐住心头激动,厉声问道:“你们绑的是谁?”

菩萨保佑,赖大绑走的人千万要是花生!

赖大吞了吞口水,低声说道:“是,是藏家的大小姐。”

聂光轻轻舒口气,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汗湿一片,谢天谢地,花生没落在王潜手中。

“她人现在哪里?”

赖大哭丧着脸道:“小人不晓得。”

聂光怒道:“人是你绑走的,你怎会不晓得?”

赖大给他狰狞神色吓得瘫在地上,“回大爷的话,小人真是不晓得,那日夜间,丝丝姑娘带了我兄弟俩到藏家绿水别院,等到夜深人静那功夫,她引了我二人到藏大小姐卧房,彼时房中除了睡死的藏家大小姐,另外还有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丝丝姑娘让我背了那男人,我兄弟背藏家大小姐,一窝出门那功夫,我兄弟不留神踢翻了椅子,踩到一处机关,结果地上立刻就现出个大窟窿,眼看我兄弟就要连人带大小姐掉进那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