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伊籍不由得一愣,不过很快就是反应过来,只是看他的脸色却是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低声音回答道:“孔明,我观此处却是有大不妙!”
“嗯?”原本刚刚静下心来的诸葛亮,听得伊籍的话,顿时心就是立马提到了喉咙口,扭过头,皱着眉头对伊籍说道:“机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伊籍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在听他们说话,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孔明!这谷内蜿蜒崎岖,分明是大凶之地!特别是这左右两旁高山巨石陡峭,生机断绝,按照相地之说,此处乃是龙遇浅滩、九死一生之地!我军贸然进入此地,恐怕,恐怕有所不妥!”
“吁——!”伊籍的话音刚落,诸葛亮顿时就是脸色大变,直接就是用力拉起了缰绳,止住了坐下战马,扭过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伊籍。这相术虽然虚无缥缈,但诸葛亮也知道其中未尝没有一定的道理,更何况伊籍所言正好说中了他的心结,脑海里那“断龙谷”三个字突然变大,几乎充斥了他的脑海。当即诸葛亮就是下意识地大声喝道:“停!停下!”
之前刘备为了让诸葛亮尽心,将大军的指挥权尽数交给了诸葛亮,甚至连自己的印玺也都交了出去,所以诸葛亮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三军统帅了。听得诸葛亮这么一喊,在诸葛亮身后的传令官也是本能地将诸葛亮的命令给传了出去,就这样接连应喝,很快,整个大军就是直接停住了前进的脚步,只是这山谷内道路狭长,这么多兵马停滞在山谷内,令整个山谷也是变得极为拥挤。加上将士们也是不知道为何要停止行军,一时间,整个山谷内更是吵闹不堪,一片混乱迹象。
伊籍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竟然让诸葛亮起了这么大的反应,顿时就是惊得瞠目结舌,瞪圆了眼睛看着诸葛亮。而很快,走在前面的刘备等人也是赶了过来,刘备一脸不解地对诸葛亮问道:“先生!为何突然下令停止行军啊?”
“这个……”诸葛亮现在却是满头大汗,对于刘备的质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犹豫了好半天,诸葛亮还是决定据实回答,将之前自己的担忧以及刚刚伊籍的回答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主公!非是属下杯弓蛇影,只是,行兵之道不宜用险,此次西进又关乎主公基业,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哼!”诸葛亮说完这话,旁边的糜竺就是忍不住开口了,只见糜竺一脸的轻蔑,哼道:“常闻诸葛大人乃天下英杰,却没想到竟然会信这种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诸葛大人,眼下我军西进在即,总不能因为诸葛大人有个卧龙的称号,就连这区区一个断龙谷也不能走吧?那将来我军若是碰上个叫缺龙、屠龙的,岂不是要立马跪地认输不成?”
糜竺这话说得却是阴损极了,周围众人听得这话,都是一脸的古怪,而饶是诸葛亮的城府再深,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脸上更是挂满了各种复杂的表情。刘备看了一眼诸葛亮,过了片刻之后,却是狠狠瞪了一眼糜竺,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后退!撤出此谷!”
刘备的这个命令一说出口,周围众人全都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就连诸葛亮也不例外。虽然诸葛亮现在是三军统帅,但想要作出什么重要的决定,那也必须要征得刘备的同意。而现在刘备竟然只是听了那么一个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就同意了这个决定,就连诸葛亮也没有想到。
“大哥!”见到刘备竟然同意了,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不是一直和诸葛亮作对的糜竺,而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关羽。关羽紧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对刘备说道:“我军近七成兵马已经进了山谷,若是这个时候再退出去,不仅耗费时日,更是士气有损!先生,先生所言或许有理,但毕竟也只是先生的猜测,连先生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危险,若只是为了一个猜测,就,就,那于大军可是极为不妙啊!”
关羽很少主动提起意见,但他一开口,那话的分量绝对不差,况且诸葛亮加入刘备麾下也不过才大半年的事情,怎及得关羽在刘备军中的分量?他这一开口,不少战将也是纷纷提出了反对,张飞更是扯着嗓子喊道:“大哥!如此进进退退,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打到成都去啊?”
刘备也没想到自己的决定竟然会惹得这么多人反对,别人或许刘备可以不用理会,但自家的两位兄弟的话,刘备却是不能不听。一边是自己最为器重的谋士谏言,一边却是自己视如臂膀的兄弟,一时间,刘备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咻——!”
就在刘备等人僵在这里的时候,突然,一声响亮、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众人都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在天空中,一道黑影划破长空,带起了一条长长的烟雾尾巴,分明是一支响箭。看到这支响箭的出现,在场所有人都是愣住了,整个山谷内一瞬间更是寂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糟!”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身经百战的刘备三兄弟!在这样一个地方,竟会突然冒出一支响箭,他们经历过那么多战斗,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当即刘备就是怒目大喝:“退!赶紧退出此谷!快退!”
刘备话音未落,关羽、张飞更是一前一后纵马跑向了大军的前后方,一个是为了指挥大军往回撤,而另一个则是要守住后方的谷口。而紧接着反应过来的众人也都是一个个惊呼起来,之前还在嘲讽诸葛亮杞人忧天的糜竺此刻脸色已经被吓得苍白,满头的虚汗有如流水一般哗哗地往下落。诸葛亮先是一惊,不过很快便是沉着下来,直接抬起头就是朝着上方望去,大声喝道:“不要慌乱!提盾!小心上方敌人偷袭!”
仿佛是为了响应诸葛亮的话,刚刚还是空无一人的两边山石上,随着一声梆子响,哗啦啦就是蹦出了无数的兵马,紧接着,就看到密密麻麻的箭矢有如狂风骤雨般疯狂地往下倾泻!山道上的荆州军顿时就是响起了一片惨叫声,直接就是倒下了一大片!
“保护主公!保护主公!”突然遇伏,荆州军上下也是一片慌乱,几名对刘备忠心耿耿的战将直接就是往刘备身上扑了过去,帮助刘备格挡那些落下的箭矢。总算刘备这些年一直征战在外,武艺也没落下,早早就拔出了佩剑将那些箭矢给格挡开来,总算是没有受伤。在众将的护卫下,刘备立马就是退到了山道的一旁,借着几块山石的掩体保持住了暂时的安全。
此刻的刘备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连头盔都是歪倒了一边,甚是狼狈。见到自己暂时安全了之后,刘备终于是想起了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诸葛亮,顿时就是心中一惊,立马朝着左右望去,却是没有看到诸葛亮的影子,当即刘备就是惊呼起来:“不好!先生!诸葛先生!诸葛先生在哪里?”
听得刘备的话,众将这才是想起还有一个诸葛亮要保护,连忙也是跟着左右环顾,过了好半天,一名战将突然跳了起来,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诸葛大人!诸葛大人在那!”
他这一喊,众人也是立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只见在不远处的山道中央,诸葛亮正骑着战马伫立在那,周围不时有箭矢有如雨水般在他的身边落下。一看到诸葛亮,刘备的眼中立马就是露出了喜色,当即就是张口要喊,可还未等他喊出声来,下一刻,刘备的脸上就是布满了惊恐之色,看着前方诸葛亮的身影就是完全愣住了。
只见那诸葛亮仿若是听到了刘备无声的呼喊,慢慢转过身来,身形虽然依旧挺拔,可是在他的胸口处却是杂乱地插着五六支箭矢!箭头已经是深深没入了诸葛亮的身体,大片的殷红布满了诸葛亮的胸襟,诸葛亮那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条血红,正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流下。
“不——!先生!先生!”一看到诸葛亮的模样,刘备的脸上已经是布满了惊恐、绝望,诸葛亮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却是刘备崛起的希望所在,没有了诸葛亮,刘备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自己被打回原形,变回以前那个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刘备不想再变回那个样子,他要冲上去去救诸葛亮,去救他的希望!只是左右的战将又岂能看着刘备去送死,立马就是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将刘备按得死死的,挣扎无用的刘备只能是大声地嘶喊着。
而再看诸葛亮,转过头看着刘备的动作,可刘备的嘶喊声却是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就在这一瞬间,诸葛亮的眼前仿若闪过了自己那短暂的生平,紧接着,又有一组画面在他的眼前闪过。在那组画面里,自己为刘备开疆辟土,辅佐刘备当上汉中王、当上蜀汉天子,自己位极人臣,为千秋所歌颂!那一刻,诸葛亮也是忍不住笑了,这才是他毕生所求!
深深吸进自己最后一口气,诸葛亮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这个山谷的名字,那血红的大字充斥了诸葛亮的全部视野,最终诸葛亮仰面往后一倒,张口喷出一片血雾,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大声喝道:“断龙!断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