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一半停住了,我心内立时如电光火石般回想起,当时李德竟像是早已经知道后院有小安的灵位的,内奸,是的,我这屋里已经出了内奸了,而我,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出他是谁来。
正如小青说的,我被偷偷带出宫去,若我屋里的人不说,外面的人绝不会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就是,瞒得了外面的人,可是在浅梨殿里服侍的,是再瞒不过的,那么,岂不依旧全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我的心里慢慢的凉了下去,衣襟上的盘丝绞扣怎么也系不上,小青却不知道我们再说什么,见我和蒋秀这样的神情,也知道必定是不好的,一时间,也不好问,当下,也不再说话。
一时间,我们三人全都沉默下了,都定定的愣在那里,想了半晌,我忽的笑了,道,“有了。”
蒋秀和小青惊喜莫名,都期待的看着我,我凑到她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蒋秀的脸上慢慢浮起笑容,到得最后,已是十分欢欣了。
对着一笑,手上加快了动作,只几下工夫,就换好了衣服。
出来在镜子前一照,活脱就是一小太监,只是身材娇小了些,英宏见了我的模样儿,也笑了,蒋秀将我的头发挽起,用一根深色丝带扎好了,又拿过一个风帽给我戴上。
英宏拉了我的手,前后看着,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太监啊,若不是朕亲眼看着,又怎么敢相信眼前这小太监,竟然会是一个嫔妃呢。”
我脸儿一红,想想又不安起来,“这,行吗?”
他笑道,“朕已经下旨,严令任何人不得前来探视你,谁又能知道,这被关禁在里面的人,竟然已经被朕亲自带出宫去了呢?”
我这才稍有安心,英宏对着蒋秀小青又吩咐了几句,这才牵着我的手,出了内殿,外面屋里,刘喜正和另外一个小太监在候着,见我们出来,全都伏身行礼。
那个小太监猛一看身形,有些眼熟,仔细看下,这才知道,竟然是和我有几分相象,行完礼后,就去拿了边上放着的灯笼,递来给我提着。
“委屈娴主子了。”刘喜语气恭敬的告着罪,我看着自己跟那小太监一样的装束,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当下提着灯笼,低头弯身站在他们身后,谦卑有礼道,“刘总管请前面走,奴才给刘总管打灯。”
大家都笑了起来,刘喜嘱咐那小太监道,“主子没回来这几天,你就在屋里呆着,千万别冒头,明白吗?”
那小太监点头应着,刘喜又向着蒋秀她们嘱咐了几句,这才将另外一个灯笼交到英宏手里,“委屈皇上了。”
英宏和我相视一笑,跟在刘喜的身后向外走去,小青从小就跟着我,从来没有分开过,此时猛不丁见我要走,忍不住眼睛红了,神情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我对她点点头,也不好说什么,提了灯笼,低了头只看着脚下,跟着刘喜往外走,到了院门口才要出去时,却被人叫住了,道,“刘公公辛苦啊,喝杯茶再走。”
我的心一阵紧张,顿时扑通乱跳起来,英宏暗里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慌张,只听刘喜尖起嗓子道,“不了,这天儿也不早了,咱家也得早些回去,明儿一早皇上就要出行,还有的忙呢。”
那人就笑道,“那既这么着,奴才也不敢留您老了,改天您老闲了,奴才再孝敬您老罢。”口里说着,手上已经将门打开了,刘喜笑道,“小猴儿崽子,蛮懂事儿的,可得把这里看好了,皇上可说了,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也不给进去,让罪妃沈氏好好的想想。”
那人连连点头称是,我此时再听到罪妃沈氏这句话,只觉得好笑,手上却被英宏又是一捏,风帽上的风毛蓬盛,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想象得出,他此时必定是满脸的谦意。
出了浅梨殿,他们考虑到我脚下走不快,全都放慢了步子,在别人看来,似在安闲的散步般,顺着静延宫门前的石子路一路过去,转过两个回廊,又绕过有座水榭,进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小偏殿里。
才一进门,就有人迎了出来,仔细看时,正是英宏日常身边几个亲近的内侍,看了我也不说话,只麻利的将英宏身上的太监服换下,我依旧做太监打扮,跟在他们身后,进了清心殿。
往日嫔妃侍寝,都只在清心殿的偏殿里,英宏的正寝殿却是第一次进来,里面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奢侈辉煌,只简单的摆了一张紫檀木大床,明黄色的绸幔罩着,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书案,余下的,就是漫天漫地的书。
解下风帽,我好奇的看着周围,英宏笑吟吟的站在我边上,我看着他问,“怎么皇上这里,这么多书?”
他皱起眉头,捏了捏我的鼻子,“你眼前的只是你的夫君,没有皇上。”
我浅笑点头,继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真切的叫道,“宏。”
他脸上的笑不知不觉收敛了,神情凝重里又带了情动,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感激的缘故,只是脱口而出的,就那么叫了。
他伸手揽我进怀里,“凝霜,老天真的是厚待我。”
我静静依在他的怀里,第一次对这个怀抱产生依恋,他身上的龙涎香,幽幽淡淡,让我的心里安宁平静,如在风中飘零的落叶,终于找到了可以庇护自己的香土。
“皇上和主子早些歇着吧,天儿已经不早了。”刘喜在边上小声的催促着,英宏点头,对着我一笑,我看了看那张紫檀木大床,脸腾的红了。
这一夜自然是旖旎无限,不知是因为是感激,还是我真的对他有了别样的情愫,面对他的深情款款,我亦柔情万种,再不像往日般,只是承受。
五更天时,就有值更太监在帘子外轻声催请,英宏和我连忙起身,刘喜想来是一夜没睡的,早就在外面候着了,服侍我们更衣洗漱后,英宏拉了我的手又叮嘱几句,这才急匆匆往前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