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小青对蒋秀笑道,“秀儿你快瞧瞧,这可真是不得了,我才说了一句,她就拉拉杂杂的一大堆了。”
蒋秀笑着一拍小青的后颈,“可真是主子太宠你了,就这么我啊我啊的,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拿大板子给你上规矩的。”
小青一跺脚,“我只是在小姐跟前时才这样的,人前我哪里没守规矩过的,谁又会知道。”
我懒懒的靠在卧塌上,看着她们斗口,蒋秀拿过一条羽毛软毯给我盖上,笑对小青道,“青姑娘以后小心些总是好的,得了,主子乏了,咱们出去吧,让主子睡会。”
小青点点头,将毯子的角边给我液好了,和蒋秀一起,放下门窗上的湘妃竹细帘子,屋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蒋秀又往紫金香炉内丢了一把掺了茉莉花瓣的安息香沫子,这才掩了帘子,和小青退了出去。
没有皇上的皇宫里,日子过得平淡无波,很快,英宏走了近一个月了,我的身子已越来越重,随着我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皇后愈加紧张,每日都不辞辛劳,亲来看顾,太后也时不时的派人过来看问,宫里上下,我即将生产的事,一时间成了宫里的头等大事。
我对这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又是期待又是惶恐,一股莫名的情绪整日盘踞在我的心头,我每日每夜的睡不着,神经时刻紧绷着,蒋秀和小青百般劝慰,亦无济于事。
紫芫得知此事,为怕我太过伤神,这天一早,就邀了瑛儿过来陪我说话,我很是高兴,命蒋秀取了新鲜的果品点心摆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又用红泥小火炉烹了茶,三人对坐了闲话,瑛儿带来一双用浆洗过好几次的棉布做的小鞋子,道,“这双小鞋子姐姐瞧着怎么样,我想着才生下的小孩儿,肌肤定是极嫩的,定要极软和的棉布做的衣服鞋袜穿着才好。”
她的针线极细巧,简单的棉布面子,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图纹,老虎额头上,一个金线绣成的“王”字威风凛凛,昂然有趣。
看得出她定花了很多的心思,我诚挚赞道,“妹妹的手可真是巧,你费了这样的心思,叫我怎么谢你呢。”
瑛儿脸一红,羞道,“姐姐不嫌弃就好,我那里还有几件小衣裳还没做好,也是棉布做的,姐姐既觉得好,我回去后加紧做了,就送来。”
“妹妹可别太过劳累了,撇开内务府那里不说,这些东西,单蒋秀就早都备下了许多呢。”我很是过意不去,又不好太过推辞,唯有客气几句。
大家又就着那鞋上的绣工讨论着,正说得热闹,忽然宫门外有人扣门,“皇后娘娘懿旨到。”
我和紫芫、瑛儿对看一眼,我明了的一笑,想来,又有什么赏赐下来了。
杨阿亮赶紧打开门,一个面容白净的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却是空着手的,见了我们,只垂手行礼,道,“皇后娘娘有请娴贵嫔前去宁瑞宫问话。”
他的神情不卑不亢,虽是有礼但不恭敬,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我心里暗暗吃惊,紫芫已冷声道,“你说明白点,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说的,娴贵嫔即将临盆,怎么倒要这个时候劳动贵嫔呢?”
那太监见她问话,躬身一笑道,“回赵主子的话,张总管就是这么跟奴才说的,奴才只管传皇后娘娘的旨意,别的却不知道。”
我心里虽然纳闷,却不敢怠慢,赶忙命蒋秀小青服侍我换了衣裳,这才跟着那太监往宁瑞宫去,紫芫瑛本要跟着去,被那太监拦了,他道,“赵主子瑛小主请留步,皇后娘娘的懿旨是,只请贵嫔主子一个人去。”
紫芫和瑛儿只得无奈停步,我见事情如此神秘诡异,心内免不了有些忐忑,却只能对她二人笑笑,道,“二位妹妹只先坐着喝茶,我很快就回来。”
才进宁瑞宫,我就觉得不对,气氛分外凝滞冷凌,皇后端然坐在宁瑞宫正殿里当中那把雕了金凤的点彩凤位上,见了我,也不若往日般亲热,更甚至,在我要行礼时,她也没有像往日般让我免礼。
我心里暗暗疑惑,只得强挣扎着跪下行礼,眼角余光过处,慧哥儿垂手立在皇后身边,正表情复杂的看着我。
皇后脸色冷沉的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叫我起来,我的腰酸涨涨的疼,又不敢动,只得强忍着,内心只为皇后今日的反常感到纳闷惊心,隐隐感到不好。
半晌,皇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她先定神看了看我,摆手命彗哥儿带着人全退下去,慧哥儿答应着,临去时眼光向我轻轻一瞟,我诧异莫名里,分明看到她的眼里有怜悯可惜的光一闪,这带着怜恤的目前如一粒石子冷不丁的抛进平静的水面般,激起我心里的层层涟漪。
宁瑞宫的大殿里,华丽空旷,紫金鎏彩香炉里,百合香袅袅婷婷,若有似无,萦绕在皇后和我之间,皇后定定的看着我,缓缓道,“有人向本宫禀告了一件惊天的大事,此事事关重大,更是涉及到皇家体面,皇上不在,本宫身为一国之母,又是后宫之主,维护天家的体面,乃是本宫份内之责,兹事体大,本宫也顾不得贵嫔有孕辛苦,只得请贵嫔过来问一问了。”
我心里扑扑乱跳,暗里思量,但总觉得近日行为并无不妥,但看皇后的神情煞是凝重,只得艰难伏身在地,“天家体面,自是非同小可,皇后娘娘但问无防,沈凝霜知无不言。”
皇后满意点头,笑道,“贵嫔到底是明事礼知进退的人。”
她缓缓出口,道,“裴栩安是你什么人?”
“栩表哥……”我万想不到她会心里咯噔一声,不禁忘了规矩,抬头定定的看向皇后,皇后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却是冰冷没一丝暖意。
我顺伏回道,“回皇后,那是臣妾姑母家的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