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寂寞深宫里,就算是熬到了太后这样的位置,亦仍然免不了被人算计惦记,我的心里不由又冷又凉,神色里再掩不住那份无奈和悲哀,英宏转眼见我神色凄楚,楞了愣,随即释然,道,“凝霜,你可是在为太后担心?”
提到这个,他倒又不担心了,“如今既然找出了原因,反倒好办了,枯禅大师的医术,朕很是放心,唉,若不是先皇留有严旨,不许他进宫,朕此时已接了他进宫,直接给太后诊治了。”
我奇怪起来,“先皇严旨不许枯禅大师进宫……?”
英宏这才察觉自己失言,忙哈哈一笑,道,“也没什么。”
我见他不愿再提,当下也就换了话题,道出我的另外一个疑问,“其实,既然枯禅大师医术这样高,当初怎么就不直接请了他来诊治呢?就算……就算出家人不能进宫,可是,也可以命太医院的人将太后的诊脉病理等送去龙山寺,请枯禅大师看断啊。”
他抚一抚我的发鬓,叹道,“你说的是,只是枯禅大师喜好云游,也只是近几日,方才回到寺中,唉……”
他幽幽的一叹,我垂下眼睑,不再出声,只替他细细抚平绣着金线团龙的龙袍上的皱褶,他颓懒的往暖炕上一倒,语气疲累,“朕只是厌烦,更是愤恨,在朕的身边,竟有这许多的丑恶,到如今,竟然有人将手伸到了太后的身上。”他咬牙切齿道,“实在是胆大妄为,若查出是谁下的手,朕定要叫他九族凌迟!”
他的语气如外面冷冽堆积的寒冰,令听的人由心底里冒出寒意来,我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颤栗上心头。
第二日,果然传进消息,至今年九月开始,太后进补的汤药里,就已经有了寒星草,数量每日逐渐增加,到十月时,已经是下得极重了,而在那高僧来给太后诊治时,那寒星草的数量竟又逐渐减少,在英宏出行泰山后,就没有了,然而,在太后即将康复的那几日的药渣里,竟突然的又出现了,而且,一上来就是极重的。
这药渣里的数量,和太后病情时好时坏的时候,一毫不差,十分吻合,由此可以证明,太后的病,全都是因这寒星草而起。
然而奇怪的是,若说是想要太后的命,又怎么有一段时候就没有了,可若说是因为那高僧已经识破了的原因,惧怕不敢再下手,后来,在隔了一段时候后,怎么又敢继续了呢,而且,上来就是极重的手?
而更让人不解的是,那高僧既然用的是兰须根,就说明,他是知道有人在太后的饮食里下了毒的,可他既然识穿了,请又为什么不说出来,却将这一切归于天道,撺掇着英宏远去泰山祭天!
英宏怒极,下旨整个后宫全部戒严,将荣寿宫上到近身服侍的嬷嬷,下到伺候茶水饮食的宫人,全都锁了起来严刑逼问,太后的饮食汤药全都由内务府改换了过去,并且严旨道,“太后若再不见好,服侍的人将全都先去黄泉路上侯着。”
年关已近的时候,太后宫里突然一下子被锁了这许多人,众人全都不明所以,在经历了我的被冤,皇后被禁,到此时太后宫里的变故,宫里众妃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时间,宫里无不人心惶惶,自顾不暇。
我自然是知道这内中缘故的。虽然英宏早就有旨,不许人来搅我静养,然而我仍然命人紧闭了宫门,更命蒋秀杨阿亮严令下面的宫人不许多嘴议论,若有发现,一律发去暴室。
小青不明白,“小姐,太后的事,就算再怎么怀疑,也扯不到咱们身上吧,太后再次发病时,咱们可在宫外呢!”
我无奈的看着她叹气,指着她向蒋秀苦笑道,“秀儿你看,这小蹄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聪明点的,这怎么说都是非常时期,躲着点儿到底是好的,自己本就是局外人,只管站在一边看戏就好,干什么偏得上赶着去凑上一身干系来的。”
小青被我说得脸儿一红,扭着身子飞跑了出去,我和蒋秀全都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我叹气摇头,“她总是这样儿,可叫人怎么放心哦。”
蒋秀淡淡劝慰,“娘娘别担心,青妹妹还小呢,再大些,自然就好了。”
我看了眼蒋秀,“其实,我倒又不希望她变得太过世故凛冽了,一个好好的女孩儿家,若不是经历见识了太多的血腥变故,哪里会变成那样儿。”
蒋秀沉默半晌,方才浅笑了道,“娘娘说的是,奴婢也愿青妹妹一世都是这般安逸无忧。”
“也是我当初不该将她带进宫来。”我心里自责,再看蒋秀,我心内忽然一动,心内有了一个打算。我牵过蒋秀的手,笑道,“嗯,等过了这段时候,我跟皇上说,给你在那些侍卫里,或者是朝廷官员的世家子弟里,选那好的,将你和小青许过去,纵然不能一世风光,极端富贵,也定能保你们两个一生安逸顺心,如此,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蒋秀听言,正色道,“谢娘娘的隆恩,奴婢不嫁的,奴婢这辈子就跟在娘娘的身边,伺候娘娘。”
“唉,你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为我耽误了自己的青春,我又哪里忍心,倒要叫我不安了。”我的神色亦是凝重的。
她委婉一笑道,“娘娘多想了,能跟在娘娘身边一辈子,这才是奴婢的福气呢,再说,那朝廷官员的世家子弟,又能里看得上咱一个做奴婢的,纵然迫于皇命娶回去了,也必定是给冷脸子看的,与其去看那样的脸色,不如留在娘娘的身边,咱们一世相随的好。”
我见她的意志竟然是极坚定的,知道一时说不通她,也只得罢了,然而我心里并不为她的坚决所动摇,相反,这个念头愈发的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