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再不看祥嫔她们一眼,将我一个打横抱起,随手抓了一件披风将我裹上,径直向外走去,经过祥嫔江敏等身边时,他犹在埋怨,“天气冷,今后只在流云殿里呆着就好,若是怕闷,朕多来陪你就是了。”
他的话温柔和婉,绝不像是一个君王所说的了,我越过他的肩膀,分明看见,祥嫔等的脸刷的白似外面的残雪,这些话,一字不漏,全入了她们的耳里!
那些宫人太监们,不再理会她们的哀嚎哭求,将她们拖起就走,只可怜了那夏玉莹,原本并无大错,只是英宏暴怒之下,竟将她也牵连了进去,此时,她早已经吓得呆了,身子如筛糠般的哆嗦着,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任由太监们拖往永巷。
我将头深深的埋在英宏的胸口,心内有微微的不忍,然而我很快又释然起来,在永巷呆的那些日子,宛如寒虐的僵梦般,无数个深夜梦回里,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惊醒,然后,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和流泪。
那些无数个不能安眠的冷夜里,我除了伤痛悲哀,更是暗暗发誓,此生此世,我再不允许自己落到那个境界,纵然是死,也必定有人来替我垫背!
英宏身上淡幽的龙涎香,散发着好闻的夜晚冷露的味道,我深深吸了一口,更深的往他的怀里缩了缩,今日能够更好的为我的孩儿出这样一口气,靠的不就是英宏深遂如海的怜宠吗?
我的手不知不觉的揪紧了他绣了金线团龙的明黄色的龙袍,原来,这才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君恩浅薄,今日不知明日好,我只有把握住了今天,才能够有看到明天的时候啊,往日,我心性淡薄,此时方知是错了,一进宫门深似海,自己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家人的性命荣辱,全都干系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哪里是自己能够度身事外的呵!
祥嫔和江敏等被发如永巷的事,在宫里立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我虽然没有出去,但是外面的议论照样陆陆续续的传进我的耳里来,每每听闻,我都只是微婉的一笑,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想起夏玉莹,我心里多少有些犹豫,然而蒋秀的一句话,就打消了我欲放她的念头,蒋秀说,“娘娘可千万不能心软,她是祥嫔的表妹,宫里嫔妃之间相处,平日里无事也要生出百般的恨来,更何况有了这个事,她和祥嫔又有这样儿的关系,若是今天娘娘一时心软放了她,只怕倒成了来日的隐患的。”
蒋秀的话让我的心里立时再无歉意,嗯,若要乖,就只乖你的运气不好罢,什么时候去荣寿宫不好,偏是今天去,更又偏偏撞到这个刀口上来。
更要怪的就是,你为什么偏偏是祥嫔的表妹!
想到这里,我微微点头,叹道,“也罢,这也是她的运道了!”
我看向蒋秀,夸赞道,“秀儿,你倒是聪明得紧呢!”
蒋秀淡淡一笑,道,“奴婢也是一时心思到了那里而已,原本咱们设下这个局,只是为了让江常在自食其果,倒没有想到,祥嫔竟然自己撞了上来,她平常又是极为刻薄的一个人,如今正好,一起就惩治了,倒省事了呢!”
我想到祥嫔往日的嘴脸,心内此时亦禁不住快意连连,我微微笑了道,“那祥嫔平日里倒也是那极伶俐的人,只是,却不知道自重。”说到这儿,我倒叹了口气,“后天又是除夕了,去年的除夕,公主和各府诰命们进宫辞岁时,她竟然能够挑衅得那静国夫人来找我的茬儿,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了?”
蒋秀冷冷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不知道她若有回想起那事时,会不会觉得后悔的?”
她的话让我微微的发愣,是呵,若她有后悔的话,那我呢?我又有没有后悔的时候呢?
若说有后悔的事,那该就是那封信了,今春在家里时,我实在不该不听娘的话,任着性子和表哥相见,更不该去写那封信,若不是那封信,皇后又怎能有理由将我定罪?原本只想平息祸端,却原来,这才是祸端之首呵!
睿儿,我的睿儿,因了我的一个念头,平白的送了他的一条小命。
我的眼里黯黯的有泪垂下,蒋秀见我神情不对,细细看时,吃了一惊,“娘娘,您怎么了?”
我黯然摇头,不想告诉她我心里的事,我换了话题,问道,“皇上没有疑心罢?”
今天的事,从前到后,全都是一个局,我心知江敏心胸狭窄,我几次戏弄于她,她必定心存怨气,只要找到一个出口,她立时的就会发泄出来。而我的心痛悲戚,是真亦假,说假亦真,真真假假,连我自己亦难分辨,我佯装昏迷,佯装被伤得神情恍惚,然而,我到底是清醒的,只是,我不能,也不便仔细的去揣摩英宏的神色和言行,这一切,必须得问身边的人了。
蒋秀笑了,“虽然说是咱们设下了这个局,可是,也是她们自己配合,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们自己也无法狡赖,皇上怎么不信呢?”
说完,她突然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沉声问道,“娘娘,您是怕了吗?”
她这一句话,立时让我怔住了,半晌,我才惊恐的发现,原来,我的神情竟然是紧张不安的,身上亦早已经汗湿衫袖了。
这到底是我第一次设下局去算计别人呵!怎能不心虚慌乱,蒋秀的眼神竟有如此锐利,瞬间。就让我无所遁形!
她见我惊愕,过来伸手轻抚我的手背,声音轻柔却又冷硬,“娘娘,这宫里不是能有良善的地方,您只想想可怜的皇长子罢!”
她放开我的手,缓缓后退,语气森然道,“娘娘,您是退无可退的!”
我紧咬了唇,坚定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