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只将拥着我的手紧了一紧,屋子里静默起来,除了铜漏里的水不时“嗒。”的一滴,就只有瓶子里梅花的香味幽幽的四边漫延开去。
“咱们还会有孩子的。”他突然这样一句,像是要抹去我心里因为睿儿的伤痛,然而这样一声,却让我的身子猛然一颤,瞬间揭开我久久不愿去想的另外一个伤疤。我忽的抬头,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里全是惊恐和伤悲,大娘的话在我的脑子里嗡嗡回响。
“我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差点就这样脱口而出。
英宏不明白我为什么却有这样的反应,慌忙道,“凝霜,你怎么了?”
我哀然浅笑,出口却是,“臣妾已经人老珠黄,皇上只怕……只怕就要嫌弃臣妾了,臣妾自己一个人,哪里还生得下孩子来。”
这话听起来满含酸意的样子,英宏见我这样,只当我在吃醋,反而释然而笑道,“傻凝霜,你才多大,就说人老珠黄了。”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朕比你大了十多岁,若说你这样儿的就老了,那朕岂不更是老朽得跟枯木似的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要笑,忙强自忍了,犹嘟着嘴儿道,“那皇上如今却怎么……怎么……”我越说声音越低,像是很说不出口,然而这时我的声音又一扬,娇娇道,“那位和贵人,果然生得美呢。”
我这句话本就是要试探他,却没想到话音才落,他的脸竟然刷的沉了下来,我心头顿时一惊,难道,他这就恼了?
我慌忙请罪道,“臣妾该死,臣妾不该……不该妒忌和贵人,臣妾……臣妾只是心恋皇上,所以……这才……”这样说着,语声已经带了呜咽,从他的怀里挣出来,我挣扎着就要下地。
他这才回神,一把重又将我抱回怀里,恼道,“已经病了,还乱动。”他的语气竟然空前的严厉,我吃不透他的心意,一时竟愣了,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动也不敢动。
他像是在思衬着什么,半晌,他猛然叹了口气,在我耳边道,“凝霜,你……你可是在气朕?”
他这句话大不像是一个帝王所该说的,我不禁一怔,“这……皇上?”
他取过一个软垫给我靠着,起身在屋子里连连的转着圈子,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再想不到我一句话竟然引出他这个样子,只呆呆的看着他,一时竟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
他忽然走到门边,掀开帘子对外面吩咐道,“这边不要人伺候,你们全都退到三尺以外去,嗯,三尺以内,若有一个人藏着,斩。”
只听外面齐齐的答应了声,“是。”就有脚步声渐渐远远的去了。
我这一惊非小,心知必定是有什么事?耳听得外面的人走得远了,这才轻声道,“皇上,这……?”
他像是极谨慎小心的样子,又掀开帘子看了看,这才来到我的身边,凑到我耳边道,“凝霜,朕不是有意要疏忽你。”
“臣妾知道,可是皇上……这到底是……?”我既惊又疑。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件事,朕一直不敢找人商量。”说到这儿,他看了看我,道,“朕只能跟你说了,嗯,你只听着罢。”
他定了定神,“朕十五岁登基时,因为年纪太幼,尚不能把持住朝政,就由太后垂帘听政,直到朕十八岁时,太后才将朝政还给了朕,然而,因为当时朕依旧年轻,太后还是不放心,所以,传国的两颗玺印,她只交了一颗给朕,还有一颗依然由她保管,朕后来虽然已经能够完全的处理朝政,然而因为那颗玺印只是在调拨兵部时才要用上,而如今国家安泰,并无战役,所以朕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就没想着要过来,可自从有了梅贵太妃的事后,她……”说到这里,英宏的声音一停,脸上满布寒洌之气。
他这一番话,震得我目瞪口呆,我万想不到他竟然将这样机密的事来告诉我,手脚冰凉之既,我更是惊诧,这种事情不比寻常若是泄漏了出去,那可是……!
难怪英宏如此郑重,更难怪英宏会突然的变了态度,原来,竟有这样的原因在里头。
英宏咬牙道,“当日我只道她是爱惜朕,如今想来,她这是在为自己留着后路呢,若不是那个铁箱子的出现,朕还被蒙在鼓里。”
我愣了半晌,突然道,“皇上,若是这块玺印一直在她手里,该当如何?”
“那颗玺印是调派兵马的,若没有它,军权就不在朕的手里。”他的眼眸黑寒如无尽的黑夜,幽幽的望不到尽头,他又道,“当日只是因为国家无有战事,所以,每次军事例行的调派御批,朕都是送来给她盖印,朕亦是孝心一片,不愿让她觉得,朕翅膀硬了,就将她抛去了一边儿,而朕每次做的决定,她也从来都没有过异议,所以,朕也就大意了,直到上个月里,朕的一封御批被她退了回来,朕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留着这颗印,竟然为的是今天。”
“皇上。”听他说到这里,我的脸也顿时白了,急道,“这可怎么好?”
他也是极烦恼的,使劲的揉一揉额角,半晌才无力道,“如今唯有先想法让她消除了戒心,再作打算了。”
我凝神了想了半天,“可是,她既然早就有着戒备,今日又有了这样的教训,再想叫她没有戒心的交出玺印,只怕很难了。”
他轻轻一抚我的脸,“朕翻贵妃姐妹的牌子,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她看罢了,故意的冷落你,也是因为怕她们要合起来对付你,凝霜,你别放进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