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英宏过来浅梨殿用膳,见我眼睛红肿,吃了一惊,忙叫过小青来问,小青支吾着不知道如何回答,英宏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眼神阴郁的扫着边上伺候的人。
小青身子哆嗦起来,蒋秀剪冰她们全都跪下,剪冰颤着声儿回道,“回……回皇上,今天……哭了。”
“怎么回事?”他回身扶着我的肩膀,我忙笑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时却不知道该以何借口开解,突然想到那日紫芫被瑾贵妃逼迫时我脱口而出的话,当下道,“臣妾进宫已有半年,今日不知怎的,很想娘亲,这才……”
英宏这才松了口气,点着我的鼻子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想着娘哭鼻子吗?”
他摆手命蒋秀她们全都起来,拉着我的手进内殿坐下,道,“宫里的规矩,三品以上的妃就可见家人,不如……”
“皇上不可。”我惊呼出声,连连摇头。
他灿然一笑道,“有何不可。”
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沉身端端正正的跪下,正色道,“臣妾蒙皇上垂爱,进宫只得半年,却已经连进***,实在已经是天大的隆恩了,臣妾并无功德,若再无故进位,众姐妹必定难服,只怕,后宫要大乱起来呵。”
我伏身在地,词言声正,郑重求道,“臣妾蒙太后青眼,带了殊恩进宫,皇上更是恩宠有加,如此皇恩浩荡,臣妾本就受之有愧,若再晋位,臣妾决难承受,请皇上体谅臣妾惶恐之心……”
我还待再说,英宏一把拉起我,皱眉道,“不晋就不晋,你急什么?”
他复又柔声问我,“上午作什么把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退回去呢?”
我浅浅一笑,道,“既是皇上要为边境缩减宫内用度,臣妾自然要身体力行啊,更何况,那原本是不合规矩的。”
他眼神温柔的看我,半晌,轻轻点头,伸手去抚我的膝盖,怜道,“地那么硬,这么跪着,也不怕伤了身。”
我心内没来由的一暖,赶紧去捂,语气里不觉带了些羞涩,“皇上,别……”
他笑了,却又紧了眉头,“宏。”
我脸上一红,紧咬着唇叫不出口,他的头凑到我的颈边,呼出的热气痒痒的吹在我的脖子上,我立时想起那日早上他的行为,忙脱口喊道,“宏。”
他哈哈大笑,满脸的得意,我懊恼的揪着衣角,羞得抬不起头来,他拥我在怀里,就着殿内的银烛,细细的看着,神情渐似痴迷。
我扭捏起来,摸着脸笑道,“皇上看什么呢?难不成臣妾的脸上长出花儿来了?”
他却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依旧定定的看着我。
我不解,狐疑着,“皇上……”
“凝霜,只有你是懂事的。”他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颊,仿佛,手下的是一件万年难得的珍宝。
我先是纳闷,心念一转,已经猜到,当下也不说什么,只装着糊涂道,“皇上说什么?”
他放开我,伸手啪的一拍桌子,声音亦跟着提高,“若她们能有你一半明白,朕也清净不少。”
“皇上……”
我牵了他的袖子轻摇,“臣妾虽然不明白皇上因何事动怒,只是,要保重龙体才是啊。”
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此时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惊喜,有欣慰,还有一丝丝的无奈。
皇后在中秋这一天露了面,病了这一场,人清瘦了许多,精神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瑾贵妃的眼里寒如冰刃,脸上却笑着道,“姐姐终于安康了,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儿,妹妹可是天天都在为姐姐祷告呢。”
皇后依旧雍容大方,浅笑道,“妹妹的心意本宫是知道的,本宫能这么快的痊愈,想来也是多亏了妹妹的日夜祷告,多谢妹妹了。”
只是,皇上的脸上虽然带着笑,眼里却有什么一闪而过,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太后终于愿意在荣寿宫接受我们的问安,皇后领着众妃过去见礼时,太后的兴致很高,道“人老了,身子难免不争气,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们了,这心里也怪想的呢。”
众妃都笑了道,“太后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英年之际,哪里就老了呢。”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当日,太后命在荣寿宫的后殿里摆在午膳,因着太后宫里供着神灵,因此,并无一点荤腥的东西,只是一些淡素的素菜。
皇后坐在太后的下首,端起果酒领先敬向太后,“臣媳祝母后凤体安康,延年益寿。”太后关切道,“皇后的身子可大好了?”
皇后微笑着行了谢礼,“谢母后惦记着,臣媳的身子很好了,让母后费心劳神,臣媳实在是不孝。”
太后端起杯子嘬了一口,笑着请皇后坐下,这边瑾贵妃也笑着端起杯子来,软声叫道,“姑妈……”
太后的脸色不觉一沉,眼神过处,似有凛冽的余光扫向她,瑾贵妃的脸上一僵,半晌,才喃喃的改口,“母后,臣妾祝母后吉祥如意,福寿绵延。”
太后这才露了笑,我们随着起身,一起捧杯祝贺,太后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干,放下杯子,笑道,“昨天晚上皇上过来看哀家,说颐心殿后园的桂花开得好,哀家一早儿就命人去折了一枝来瞧,果然是好的,今天晚上的中秋晚宴就放在颐心园里,大家看怎么样啊?”
皇后笑着说,“到底是母后的心思细巧,坐在桂花树下,饮酒赏月,实在的大雅呢。”
众人都笑着称是,紫芫正好坐在我的下首,悄悄的拉拉我的袖子,轻笑道,“姐姐,晚上我带好东西给你吃。”
“什么好东西?”看着她笑得神秘的脸,我不禁奇怪,笑道,“宫里的御宴上什么没有?倒轮得到你来献宝了?”
她却撇了撇嘴,道,“宫里的再好,也不过是俗物的,哪里比得上我那个。”她凑到我边上吃吃的笑,“是我爹爹悄悄儿的命人送进宫的,可真是稀罕物儿!”
我禁不住她这一讲,好奇心大起,道,“既这么着,也别带过来了,晚宴后,我只去你那里叨扰好了。”
她点点头,戴着金甲套的小指悄悄的指了指后边上坐着的瑛答应,道,“我们也叫上她。”
我点点头,正笑着,猛不丁只听上面太后叹了口气,我和紫芫对看一眼,忙正身坐好,抬眼看去,太后凤眉微颦,道,“大肃朝自开国以来,属今朝的后宫最为空泛,皇上的子嗣也是最空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