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问我们有什么事?”成长老挥着拳头,凌乱的胡子一根根往上翘,“你到处抢我们丐帮的人,安的是什么心?”
“原来是这个。”真的好困啊,“我没有逼他们啊,是你的人自动要帮我卖报的,我也没办法。”而且因为报名的人太多,他已经拒绝了其中大多数呢。
他无所谓的样子更加激怒了丐帮长老们,“你少装无辜!如果不是你承诺给他们每个月一两银子作为报酬,他们会一个个都嚷着要退帮吗?”自从于溪扬放话说要找人卖报,基本报酬从一两银子起,卖得多的人还能拿额外的奖赏,一个月内已经有超过五千名丐帮弟子跑到总舵来办退帮手续了。再这样下去,号称江湖第一大帮的丐帮没几天就可以解散了。到时候他们再也没人养活,一把年纪又得亲自去街上讨饭吃——都是这小子搞的鬼!
“退帮是贵帮众自己的决定,关我什么事?如果不是贵帮内部盘剥太厉害,一二袋弟子要来的钱物十之八九都被高袋弟子吞掉,他们至于冒着被你们打死的危险要退帮吗?”江湖不是乐土,官逼民反的事情,也不只朝廷才有。
堂堂丐帮被他说成这样,众人恼火万分,只听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怒道:“咱们丐帮成立的宗旨就是为了不让要饭的兄弟们被人欺负,从来都是清贫为本,做乞丐的本来就穷,什么盘剥压榨,简直是一派胡言!”
于溪扬看了他一眼,手里玩者算盘珠,漫不经心地说道:“成长老,你面子不小嘛,连归隐已久的‘疾恶如仇’尤长老都请了来。尤长老,您也有三十多年没管丐帮的事了吧,现在的丐帮和您盛年时的那个早已完全不同。蛇鼠一窝,明争暗斗,看了都让人恶心。绸缎脏衣加毛皮补丁,啧啧,丐帮果然清贫。”
尤长老还在讶异他怎么会认识久不在江湖上走动的自己,成长老便已急急抢白了去:“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说丐帮的是非?你以为你是谁?文裁还是武判?在尤长老面前搬弄,逞口舌之利,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闲话休说,今儿个大家刀剑上见真章!”说完挺起打狗棒,摆了个起手势,就等对方出招。一同来的长老们除了那姓尤的以外,惟他马首是瞻,也都跟着亮出兵器。
于溪扬闭上眼睛捧住头,使劲晃了晃,然后朝成长老勾勾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成长老倨傲地说:“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讲的?要求饶就在大家面前规规矩矩磕几个响头吧!”说完哈哈大笑,那姓李的老头怜悯地看着他,无限同情。
“是你自己要我大声说的哦。”于溪扬耸耸肩,慢声道:“十多年前你和夜枭寨勾结灭了好几个长老手下分舵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九年前的五月初七,你在陕西万亨楼玩死那里的名妓,迷昏了当时的凌副帮主顶罪,凌副帮主按照帮规被处以极刑——对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凌副帮主似乎就是李家堡李老英雄的准女婿嘛;六年前的八月十三,你绑了铁沙派万帮主的儿子勒索赎金五万两拿到钱之后撕票,让我想想,真巧,那万帮主就是这位尤长老的外甥——”
说到这里,只听“当当”两声,两根铁棒在于溪扬头顶处相交。尤长老铁青着脸架住成长老欲灭口的杀着,而花白胡子老头的长剑则搁在了成长老的脖子上。
“你们别信他啊,我怎么可能干那些事情!”成长老持棒的手微微颤抖。
两人看着情形,心知于溪扬并非胡编乱造,咬牙切齿地道:“让他说完。”说完看向于溪扬,“你继续说!”
于溪扬指指自己,无辜地眨眨眼,再眨眨眼,“我?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们弄错了吧。”
惊怒交加的在场诸人没想到他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还有心情装可爱,呆了会儿后才由一个矮小的中年长老说道:“既然如此,多谢涂公子指点迷津,我等这就告退!”尤李二人点了成长老的穴道,将他架着就要走。
“你们要走?”于溪扬怪叫,“你们不知道我飞来轩的规矩吗?第一条,不准在这里打架斗殴惹事生非;第二条,于溪扬口里说出的消息,没有一个字是免钱的——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尤长老冷冷地问。
识相的人都知道现在群情激奋,要命的话绝对不能再出言刺激这帮高手,但是于溪扬似乎没有感受到别人的任何情绪,径自一本正经地说下去:“这样吧,我要从你们丐帮的帮众里挑二百个精明能干的人来卖报,再找轻功好口风紧的五十个人帮我跑腿,然后再每个人交两千两银子我就可以走了——尤长老,我知道你家里比较穷,就意思一下拿个三十两出来好了。”
众人听了勃然大怒,“姓涂的,我们不追究你的事情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你要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别怪我们不客气!”
于溪扬笑道:“林长老,您也来了?不知道那楠江畔竹屋里的——”
林长老红着脸将他喝断:“别说了!我付你钱便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重重扔在他桌上,“这是两万两,我替大家付了。”
“好极,好极。”于溪扬伸手去取银票,却被一双布满污泥的手压住。
“涂公子,我再买你一个消息可好?”说罢一颗珠子摆在了于溪扬面前。
其时已是黄昏,那珍珠一出现,顿时照得满室光华,如同白昼。
于溪扬淡淡看了一眼,道:“有生意上门岂有不做之理?胡长老请说。”
胡长老拿住他手腕上的命门,森然道:“你会武功吗?”
于溪扬也不惊慌,坦率地摇头,意态仍是悠闲,“这颗夜明珠我赚得实在容易。于溪扬手无缚鸡之力,这绝不是秘密,也非假话——胡长老是要杀人灭口吗?”
胡长老与同伴们交换了个眼色,说道:“如果我说是呢?”
于溪扬撇撇嘴,另一只手随意摆弄着夜明珠,“如果在平日,涂某一定会害怕得屁滚尿流,至于今天嘛,真是对不住众位的美意咯。”
胡长老大惑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一声长笑传来。
“你这小子,算准了我今天回来吗?”
丐帮众人骇然四顾,却听不出这声音从哪个方向发出。
于溪扬轻笑,“你从早排队到晚,我方才上茅厕的时候早就看见了。”
“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放过我。”骂骂咧咧中,南面的窗户被打开,只见一名虬髯大汉携着个年轻人从那边跳了进来。
“是你自己要排队的,我可没逼你。”于溪扬站起身,随随便便地将茶向大汉扔过去,中间还洒出了许多,一看就知道毫无劲力。
那大汉一招手,杯子就到了手中,他轻啜一口才道:“怎么换珠茶了?毛峰不好?”
“喝光了,没人送。你是不是已经在我家附近溜达好多天了?”难得超过三天没听到他被追着跑的消息。
大汉朝他吹胡子瞪眼睛,“你还有脸说?谁害得我到处躲的?”
“你可以不躲的,不是吗?”于溪扬话中有话。
大汉爽朗的眼神转为阴暗,“这是我的事。”
“随你。反正能帮你们的,我都帮了。”于溪扬惋惜地摇头。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丐帮诸长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谈话告一段落,李堡主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向大汉作了个揖,正待说些什么,却被他摆手制止。
“我今天不罚你们,照他的话去做,有问题吗?”他鹰眸扫向场中,诸人心下均是一凛。
“没、没有。”胡长老附耳对尤长老耳语,尤长老原本疑惑的表情也变成了恭谨。
大汉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走吧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众人唯唯诺诺退下,飞来轩内只剩三人。
大汉重新换上和蔼可亲的面孔,转过身来对不发一语的年轻人道:“兄弟,有什么事情要问于溪扬的,尽管开口,我做主,你今天的费用全免!”
“你又在慷他人之慨了。”于溪扬嘀嘀咕咕地看向年轻人,被他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吓了一跳,“这位小哥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在下效劳的吗?”
“其实……没有。”年轻人有些紧张地迎上两人的诧异目光,“我只是好奇所以来看看飞来轩和飞来轩主长什么样的。”
大汉和于溪扬对看半晌,木然点头,“现在你看到了。”没事就可以走了,不送。
“但是——”年轻人突然走到于溪扬跟前,仰起圆圆的脸蛋,眼中散发出崇拜的光芒,“看到以后我觉得涂公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能不能让我跟着您学点东西?”
崇拜的眼神他看多了,于溪扬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心跳不整,“呃,其实我也没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