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帅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说你自己，你自己心中的春天是什么样的？”
莫相离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我十岁的时候就做过一首和春日有关的赋，这两年每到春暖花开也会做几首和春有关的诗，我念一首给你听。”
“我是说你的感觉！”朱大帅这一次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词汇量究竟有多么的匮乏，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好词来表达心里所思所想，“你……你触摸过春的模样吗？你能分辨出它特殊的魅力吗？”不明白？让我做给你看。
站起身，他拉近他们的距离，“有手帕吗？”
“哦。”她从怀里拿出自己古朴的手帕递到他的面前，他用灰色的手帕遮住了她的眼睛，她顿时抗议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不理她，手脚迅速地将手帕系好，“相信我，我能让你感受到什么是春天，比你写一百首诗都更加明朗的春的感觉。”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诉说着一个冲动：相信朱大帅，你要相信他。
她选择了相信，安静地站在原地，她配合着他的每个动作。而他所做的下一个动作是蹲下来，他蹲在她的面前，蹲在她的脚边。伸出手他褪去了她的鞋，她的袜。再度站起身，他的手靠近她的指尖，却不去触碰。
“抓住我的手。”
光着的脚向前迈了一小步，她抓到了他，“朱大帅？”
“是我，你没有抓到会吃人脑浆的马。”牵着她的手，他一步步慢慢向后退，好让她跟着他的步伐缓缓向前进。
“感觉到了吗？你脚下的草正在生长，空气中蔓延着青草混合着鲜花的味道，耳边有鸟在叫喳喳，不远处风吹着湖水泛起绿色的波纹。湖上有一座座的画舫，有一个女子正坐在船头弹琵琶。先不论她谈得好不好，她的琴声惊醒了湖底的鱼儿。鱼儿游到水面，它们和你一样，也正在感受‘春’。这就是我所描绘给你的春，没有古文大家的笔墨泼毫，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形容词，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这就是‘春’，这就是江南的春——你感觉到了，对吗？”
脚，踏着春一点点向前游移。草啃着她脚底的肌肤，鸟儿要她准备好耳朵，鼻息间全是春的味道。指尖感受着他的温度，好似这全部春的感觉都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朱大帅，你是想告诉我……”
“嘘！”他把食指放在她的嘴边阻止她将下面的话说下去，环视四周他确定所有来踏青的人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下一刻，他双手将她带进怀中，脚尖轻点地他飞到树顶上，同一时刻他扯下了遮住她眼睛的灰色手帕。
慢慢张开眼睛，莫相离的视线从黑暗中回归光明：看到了！她看到了春，她在树顶上看到了春的存在。
“哇！我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下面呢！好漂亮，能看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唉，装白痴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啊。
看她兴奋的样子，难道一点都不怕吗？怕摔下马不怕从高处摔下去啊？书呆子的脑袋果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尤其是女书呆子。
想是这样想，朱大帅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你抱紧我，摔下去跌碎了身子骨我可不找大夫帮你拼起来。”
“有你在，我不会摔下去的。”她这个女夫子倒是挺相信她那个老学生，“朱大帅，你为什么能站在树上？”
我会轻功——如果他这样说，她一定会问什么是轻功，他一个纨绔子弟怎么学会轻功的。还是编一个理由骗骗她吧！就用她喜欢的那个理由。
“我是鸟，所以我会飞啊！”猪少爷也能想到这么美妙的理由，真是聪明啊！
莫相离看看他，再看看远方，她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你是鸟，你带我飞，好不好？”
“又要我带你飞？”朱大帅想起了昨天晚上倒在怀中的那个微醺的小女子，好吧！他就再带她飞一次。
双手抱紧她，他以树冠使力飞起数丈之高，感觉就像是鸟儿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翔。
“朱大帅——”
“什么？”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感受春日。”
朱大帅苦着脸，不发一语。接下来他该说什么？不用谢？应该的？总不能告诉她：其实我更希望怀中待着的是个美人，而不是小眯眼的书呆子？那个什么足然后就引来一千年的恨，这说的就是他猪少爷啊！
脚尖触地，心儿跟着交叠的身影腾在空中……
“管家，你觉不觉得少爷和莫夫子之间的关系有点‘暖昧’？”
“报告老爷：是‘暗昧’，不是‘暖昧’。”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男人凑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讨论着正坐在小厅里吃饭的两个年轻人的关系问题。
“管它什么昧，管家，我就问你觉不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像小两口？以前我那个臭儿子很少在家吃饭的，最近经常留在家里哦！”
“报告老爷：管家没察觉出来，不排除有老爷说的这种可能。”
那我们就来察觉察觉吧！
筷子快速地扒着碗里的米饭，朱大帅大口大口地吃着，他要把愤怒都咀嚼在嘴巴里。
天杀的！他为什么要留在家里吃这种家常小菜，而且还要面对这个小眯眼的书呆子吃饭，简直让他食不下咽——他居然也用“四字真言”说话了，见鬼！再吃上一大口，他狠狠地嚼着。
相对于他的狼吞虎咽，莫相离就显得斯文多了。她左手抱着书，右手中的两根棍子捣啊捣，更像是在数米粒。
吃饭的时候也在看书，整个一书虫，书呆子。“你不喜欢吃鸭肉吗？”朱大帅抽空瞥了她一眼，继续吃。
她揉了揉眼睛巡视桌子一圈，“有鸭肉吗？”
“你的眼睛瞎了？这么大一只整鸭放在你对面居然看不见？真是！”就说书呆子笨得可以，夹起一只大鸭腿他塞到了她碗里，“快点吃，老人家不是说了嘛！只有大口大口地吃饭才能把福气全都吃进嘴巴里，要不然福气都给你漏光了。”
“说这番话的老人家很有玄思，他是谁？你认识吗？”
“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我老爹。”夹了一大堆的东西往她碗里送，他边吃边聊，“那个时候我娘刚去世，我每次吃饭就想到我娘以前会给我夹菜，越想越难过，就越吃不下去。我爹就夹菜到我的碗里，他还说吃饭就要大口大口吃，要把福气都吃到肚子里，这样才会快乐。”
屏风后的老爷瞧了瞧管家，再指指自己的鼻尖，“我有说过吗？”
“报告老爷：管家不记得了。”老爷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有当年听的那个小男孩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真的是个叫人摸不透的家伙，看上去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做出的事却总能让人吃惊。她眯着眼对上他，“平时总觉得你跟老爷成天地吵过来吵过去，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
“谁跟他感情好？他跟那个绿妆楼的老板娘感情比较好。”说这话的时候朱大帅故意朝屏风方向瞟了一眼。两个人弓着腰鞠着背躲在那儿有半个时辰了，不觉得累啊？你找把椅子坐下来大大方方地听我们说话就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越老做事越没分寸。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小厮跑了进来，“少爷，莫邪山庄庄主宛狂澜派人送来书信一封，要您亲自拆阅。”
接过书信，朱大帅展信一看，马上就垮了脸，“这小子不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啊？写这么多字谁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管家！管家！出来念信啊！”
这下子可为难住了管家，要是这时候从屏风后面出来不就等于告诉少爷：我正和老爷躲在屏风后面听你和莫夫子说话，要是这时候不出去……少爷正在叫呢！他敢不出去吗？
就由她莫夫子为管家解围好了，接过朱大帅手中的书信，莫相离不忘借机会好好教育他读书的重要性：“如果你平时多读点书，多识点字，现在也不用叫管家出来帮你读信了。现在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了吧？”
朱大帅脸上没光，嘴巴还挺硬，“你哪那么多废话？爱读不读！”
夫子不跟学生计较，拿着信莫相离先是浏览了一遍，这才念道：“朱兄，我知道这封信你看不懂，不过我也知道你身边一定有人能看懂这封信，所以我就写了这封信。首先我要向你爹问好，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今年五十，明年十五。再来替我向管家问好，有他在家，朱家才能有条不紊、繁荣昌盛。最后我要向你们家的马问好……”
“你家伙有完没完？他是专门写废话来嘲笑我不识字的是吧？”朱大帅火大地想抢过信来，幸好莫相离快一步护住了那几张走运的纸，它们差点就变成碎片在空中满天飞了。“认真地听下去，接下来他写了重要事呢！”
朱大帅才不相信那个装疯卖傻的宛狂澜能写出什么重要事呢！“这家伙连我的马都问候了，
他还能写些什么正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