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大总裁的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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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花雨相知

“黎叔叔”说她的笑容纯净、美丽,是真的吗?她有点不敢相信,还从未有人夸过她呢。

不过她虽然和他相识时间尚短,但和他很默契,也很谈得来。在她心里,她早已经把这个“黎叔叔”当成“忘年交”了。

米璇坐在高三课程补习班里,手托下巴看着窗外,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了。

她虽然是被母亲逼着来补习的,但幸好极力阻止了母亲来陪读,否则想这么随随便便开小差是不可能的,想溜走更是异想天开。

那不是黎英凯的车吗?他怎么会来?米璇看见黎英凯的车停在补习班外面后,拿起书袋溜了出来。没办法,那些“数理化”她实在是听不懂。

黎英凯在车里抽雪茄,本想等米璇下课后接她回家,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出来了。见她走过来,他下了车。“丫头,逃课了是吧?”跟那天宴会时的黑西装黑衬衫不同,他今天穿着一件白T恤,淡蓝色牛仔坎肩和牛仔裤。

“你是来接我的吗?”米璇看看手表,“可我不能回家去,现在距离下课时间还早呢。”她若是现在回家,母亲一定会知道她逃了课。

“上车吧。”黎英凯开车带她来到酒吧一条街。

下车后,他问米璇,“来过这吗?”

米璇直摇头,“这是不是很‘乱’?”

黎英凯笑了,“我怎么可能带你来很‘乱’的地方呢。”说完拉着她走进其中一家。

米璇没注意酒吧的名字,她只注意里面的环境了。这里不但没她想象中的“乱”,反而很井然有序,客人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喁喁私语。这里也有点她意想不到的如梦似幻,柔和的灯光配上一首萨克斯曲《恰似你的温柔》,把这里的环境渲染得跟个梦境似的,那靡靡又慵懒的曲风,有点让人想就这么倾颓下去。

见侍者朝他们走来,黎英凯对米璇道:“柳橙汁可以吗?”

“我可不可以尝尝鸡尾酒是什么味道?”米璇试着轻声问。

“这里只有短饮类的鸡尾酒,我怕你喝了会醉。”但他还是对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侍者离开后,他见米璇正看着另一桌的一名女孩趾高气扬地接受一名男孩跪地求婚。他笑笑道:“很浪漫吧?大概每个女孩都喜欢这个。”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跪地求婚,甚至是讨厌,因为我不觉得这是浪漫,我也不觉得浪漫的是送花,是下跪求婚。在我看来,只要跟自己喜欢的人手牵手散步,在一块品茶、看书、评古论今,就是最幸福浪漫的事。”米璇畅想着。“而且我也不喜欢昂贵的首饰、衣服、化妆品,它们在我眼里还不如一本书有价值。”他冲黎英凯笑笑,“我很怪吧?”

“不,你不怪。小璇,将来有幸和你共度一生的那个男孩子一定很幸福!”反正他注定是不会有这个福气的。呷了一口酒后,黎英凯深深看着米璇。

“可是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她凄然一笑。

黎英凯眼光深邃:“小璇,快乐一点吧。人生除了快乐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连爱情都不是真实的吗?”

“有的爱情是真实的,但真情实感往往很难得到。有时候大半生都要过去了,还是处在寻寻觅觅中。”他靠进椅子里,用长长的木制火柴,有步骤地燃起了一支足有七厘米长的雪茄,他的脸在烟雾下显得模糊,但眼光却清澈明亮。

“你抽的是什么?”米璇看着他。“传说中的雪茄吗?”

“怎么是传说中的?”他忍不住轻笑着。

“因为我只听说过却没有见到过。”她又问:“你的妻子能忍受你这个坏习惯?”在米璇心里,她的韩东哥从不吸烟,她自然也就把这些看成是很坏的习惯。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有妻子?”黎英凯猛地震动一下。

“你既然叫我爸爸学长,就应该不会小他几岁。你一个四十几岁的人怎么会没结婚,没妻子。”

黎英凯沉默了。凝视着米璇,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有规律的每次一小口的抽着手上的雪茄,那被他含于口,然后又缓缓吐出的烟雾把他的脸笼罩着,使他看来神秘莫测。

在他的沉默下,米璇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都怪自己,即便是“忘年交”她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地提人家私事啊。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吧?”

见侍者端来了酒,黎英凯忽然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眼光又显得神采奕奕。“你没说错什么,不用介意。来,尝尝我为你选的酒吧,少喝一点。”

米璇见她面前的锥形高脚杯里,蓝色的液体搭配着晶莹剔透的冰块,好似蓝色海洋上泛起的洁白浪花;再配上杯口装饰着的一棵红樱桃及一小片菠萝,使这杯鸡尾酒看起来美丽浪漫极了。

“这是什么名字的鸡尾酒?”

“它叫蓝色夏威夷。”

米璇轻吮一口,感觉像是海风在口中轻拂。她仿佛也看到了蓝色的天,蓝色的海岸。

“那现在……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我真的很好奇。”大概米璇是“作家”的缘故,她总想听别人说“各种故事”。

“我的故事很长很长。”他说。“我生在一个贫穷的音乐世家,从我的曾祖到我的六个哥哥,都是学音乐的,也许是耳濡目染吧,所以在读大学时我也就选了音乐专业。

“在现在看来,那时的我就是一个小屁孩——十八岁——年少轻狂,骄傲地认为自己能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名牌大学,自然就是脑子活、聪明,所以那时在大学里是出了名的能折腾,几乎每年都要折腾点事情出来:大一那年我从音乐系转到了中文系;大二末期又从学中文转学经商;大三托福考了六百三十分,却因为拿不出出国的花销,交不起培养费,没能出国;大四那年和同学合伙做生意,结果我们因为没经验被人骗了。

“那时的我之所以轻狂,还因为自己是全校女同学最最倾慕的帅哥。那时就连我的教授也十分看好我,他觉得我不光帅,还是个会成大器的人,所以就想把女儿介绍给我做妻子;不过他的女儿因为我出身于清贫的穷教师家庭,根本看不起我。她和我,一个娇气,一个傲气,结果我们也就不了了之了。最后,我选择了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做了女朋友。

“我是属于早婚的那类人。毕业后,二十二岁的我就和这个女孩结婚了。婚后我又捡起了音乐专业,在一所学校谋了个音乐教员的职位,可没多久就因学生的家长投诉,被开除了;理由是教学方法太荒唐,太反传统。

“离开了学校后,我又去了一家工厂当工人,但做了没多久就辞了工作。因为我又萌发了做生意的念头,而这次是去美国做。得到我妻子的支持后,我们动身前往了遥远又陌生的大洋彼岸。那时我们的口袋里只揣着几千多块人民币,这是我们全部的本钱。到了洛杉矶,我找了最破旧的公寓住了下来。可是没过一个月,把身上的钱都用光了,还是没找到什么工作,最后我只好到餐厅里去打工。在那里,刷盘子,清理又脏又臭的下水道……那时我几乎什么都干过,甚至跑去餐厅弹吉他、弹钢琴,就只为能在洛杉矶有个基本安身,为了能对得起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是个勤劳贤惠的女人,说实话,她跟我在一起没少吃苦却从不抱怨。每次当我疲惫地回到我们的住处,她总会给我一个轻轻的吻并道一声‘辛苦了’。所以虽然那时的日子很艰难,但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几个月后,我认识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同样是来洛杉矶打拼的中国人。由于他的介绍,我和他成了早期合作伙伴,开始一块在洛杉矶商业区蹬板车卖电脑键盘、机箱。不过后来,他因为受不了老外的嘲笑,不想再丢脸,就放弃了。

“我就是靠拉板车、卖电脑机箱起家的。当时选择做键盘、机箱这些外设产品,都是无奈之举,因为我没钱。”他在米璇面前毫不回避自己当年创业时的窘境与心酸。“而对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创业者来说,要想给自己找到一块驻足之地,‘让一步’是唯一的选择。那时的我一手抱着产品,一手拿着自己的进货单让客户看,‘产品好、质量也好,我不求多挣钱,只比成本多一美元!’、‘卖十个键盘才抵得上过去一个键盘的利润,没有毛病才怪!’我背后常常留下一串串窃笑,有的是善意的欣赏,有的是挖苦。

“事实上因为价格低的缘故,我的产品销售量却在直线上升。由于销量大增,规模效应。使得生产商的成本进一步降低,可作为总代理的我却依然只赚那一美元。于是,生产商也被感动了,拼了命地支持当时还不名一文的我。那时候我的叫卖声,和咱们中国农贸市场上叫卖大白菜的农民没有什么两样。‘快看快看,我的键盘双色注塑,你拿锉刀都锉不掉这上面的字。’、‘快看快看,就是结实,你砸在地上也不怕。’说完我就真把键盘摔在了地上。

“人在创业时真的是很艰难:我经历了一个IT销售人员可能经历的一切,一遍遍地推销,一遍遍地碰壁;而且由于一个人一次只能搬两箱产品,每次给客户上货,我总是将两箱搬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折回头再搬另外两箱。就这样,将四箱货从一楼搬到二楼,再从二楼搬到三楼……完全是苦力活。不过那时我年轻,做什么事都有那么一股干劲儿。

“可就在我的事业有了起色时,我离婚了……”

“为什么?你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见黎英凯的表情复杂,喉咙哽咽,米璇忍不住问了句。

黎英凯没有说话,依然吸着雪茄,他那根七厘米长的雪茄就快被吸完了。很长一段时间,情绪稳定下来后,他才开始继续述说。

“她怀孕了,想生下孩子,被我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以我们目前的经济条件,根本不适合添孩子。既然她和我的意见发生分歧,又谁都不肯让步,那冷战就是很自然的事了。不过,后来我理解了她想做母亲的心情,而且想着我们也都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是该有个孩子了。可,在我想跟她表明态度时,她因为不小心流了产,伤心绝望下,就提出了离婚。

“我同意了。”

“为什么你不向她解释呢?”米璇问。

“因为,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挽回的。”

“你们两个谁也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或者说,你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牢靠,有这样的结局也是注定的。”米璇感慨地说。“那么,你的故事结束了?”

“没有,”他摇摇头,“我说过,我的故事很长。”

“离婚之后,我继续留在洛杉矶。成了一个单身汉后,我吃饭睡觉也就不规律起来:饿了就对付着吃一点,不饿的话就外出工作;困了就睡几小时的觉,不困的话还是拼命工作。一晃又是十年过去了,我在洛杉矶商业街彻底站稳了脚,成立了华旗集团,开创了属于自己的品牌。十多年在那儿打拼的奇特经历,使我成了那里的名人。

“就这样,三十八岁那一年,我又结婚了。我的第二任妻子是个女强人,和我一样是个华人。经过我同意,她到了我公司去工作,可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使公司连连亏损了近一个亿。这件事让公司董事们极为恼火,要不是我在华旗拥有太多的股份,我早就被他们拉下主席的位置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商业间谍,是为了潜伏在我身边才和我结婚的。”黎英凯自嘲地笑笑,“我够可笑吧,居然瞎了眼,找了个商业间谍当妻子,每天活在一个和自己关系最近的人的算计欺骗中……”

无须再问,米璇也知道了他第二段婚姻的结局。“听起来,你似乎后来又有了妻子?”

“有。”他拉长了声音讽刺自己。“我发现自己年纪越大,在社会上混的越久看人越走眼……她是美国演艺界名气不算大的明星,但绝对是那种让任何男人都梦寐以求的西方美女。我原以为这次的婚姻应该能美满幸福了,可我错了。她除了每时每刻奢侈的享受外,似乎找不到别的有意义的事去做。你知道吗?她一星期能刷掉我几万美金;虽然几万美金对我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像她那样的挥霍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呢。我希望和我妻子的结合不只限于肉体,可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最后我给了她五百万美金,离婚了。

“那天,参加你父母的银婚庆典,看着跟我这般年纪的老朋友都是夫妇成双成对,儿女成群的,只有我一个人还孑然一身,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所以才一个人到花园里去吸雪茄;没想到,意外在花园里遇见了你。”

“也许是缘分吧,让我们相遇在了茫茫人海。”米璇微笑了。

“想想,当初辛苦打拼为的就是名、利、钱,——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名和利最终都是空的,还是想要;明知道‘高处不胜寒’,还是想向上爬;明知道钱不是万能的,还是想赚。按理说现在名利都有了,钱也多的可以当纸用了,我也应该快乐了,可是……现在我除了一个冰冷的家之外,什么也没有。丫头,你能体会到那种孤独的滋味吗?”

“我当然能了,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个孤独的人。”米璇接口说。“其实,名利和金钱只能让人快乐一时;只有真心实意的伴侣,只有温馨幸福的家庭才能让人快乐一世。”

“丫头,你说得没错!”

“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呢?”

“说说你们公司也行,嗯——就说说都有什么电子产品吧?”

“也就是MP4、MP5、CD、数码相机、防水相机、电脑、电视机以及移动电视之类的。”

然后他又说了,说他的子公司遍布美国的各个知名城市旧金山、西雅图、迈阿密、亚特兰大、波士顿、纽约、费城、华盛顿、底特律、芝加哥……也说了他在美国的生活。最后,直到他发现鸡尾酒竟然全被米璇喝了,时间也似乎很晚了,才想起带米璇离开。

米璇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有点沉,视觉也有点模糊。不过她的意识还是清晰的,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走路,只是离开时忘记了拿书袋。

……

米璇和黎英凯回到家,大概晚上十点钟了,此时米家全家和韩东一家正坐在客厅里聊天。

米母见女儿和黎英凯这么晚了一块回来,当即脸一沉,“璇璇,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补习班不是六点钟就下课吗?”

“黎叔叔请我在外面吃了点夜宵。”她扯了个谎。

“吃夜宵要吃几个小时吗?也不打电话言语一声,跟个男人在外面乱跑!”米母突然发现女儿有点晕晕乎乎的,脸上似乎有点红霞晕颊,而且,书袋竟提在黎英凯手里。此时她虽然满脸疑惑,但当着韩家人,也就没多说什么。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怎么样。我先上楼了。”说完径自离开。她刚进了房间坐下来,就被母亲的开门声惊动了,见母亲走了进来,她知道自己又要被“训话”了。

果然,米母开口了,“璇璇,你在外面是怎么遇到黎英凯的?”

“偶然碰到的。”

“就算是偶然,那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请你吃饭,他怎么从来不请你姐姐吃饭;就算是吃饭,要用四个小时吗?”

“妈妈,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璇璇,你才只有二十二岁呢,是个小姑娘家,这么晚了跟一个离了婚的中年男人一块吃饭,你会让韩家怎么想?就不怕韩家认为我们家没家教吗?”

“你怕会影响韩东哥和我姐姐的感情吗?不会的。韩东哥对姐姐的心意永远不会变的。”

“我现在要和你谈的不是韩东。”米母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望着女儿,低声说:“你不要和黎英凯走得太近。”

“为什么?”米璇不明白。

“因为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离了婚的单身男人。”

“妈,你以为我会和他怎样吗。”她可是连做梦也没想到过这问题!

“我只是防患未然。”

“妈妈,我和他只是很谈得来的朋友,而且他终究是‘叔叔’啊。”

“他那个人在美国呆了二十几年,受那里开放风气的影响,正经不到哪去,否则也不会一次次的结了婚又离。”

“那姐姐要去美国工作生活,你怎么不阻止?”米璇不以为是。

“我……”

“再说一次次离婚又不是他的错。妈妈,他可是爸爸的好朋友啊,你怎么背地里这么讲他呢,你做人太假了!”

“啊呀,”米母嚷:“你居然为了他,说我假!”

“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是假是什么。妈,你认识他二十几年,可还没我这个才认识他几天的人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孤独的人。”隐约中,米璇似乎看到黎英凯寂寞的,而又高傲的走在这条人生的长途上,虽然是踽踽独行,却昂首阔步,坚忍不拔。“他是个好人,只是在爱情路上不顺利罢了。”

“你居然敢说你了解他?那样一个在社会里浮浮沉沉了二十几年的人,是你这个才二十二岁的黄毛丫头能轻易了解的吗?”

“妈,我也不见得十分了解他,”米璇说:“我只是断定,你对他的评价不客观。”她顿了顿,望着一脸担忧的母亲,“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以黎英凯的条件,他要怎样的女人,就可以得到怎样的女人,而我只不过是个没相貌没才学的一个毛丫头而已,你觉得他能对我有兴趣吗。所以,请你不要再乱操心好吗?”

“你的胆子也够大的,敢跟一个离了婚的男人晚上一块吃饭!你以后别在晚上跟他出去。”

“哎呀,我知道了。”米璇无奈地应了一句。

“璇璇,我怎么看你像是喝酒了?他让你喝的吗?”

见母亲紧盯着她看,她赶紧振作一下精神,“没有,我哪有喝酒。”

“这样我就放心了!”米母如释重负后退出了房间。

米璇不由自主的深深叹息,躺在床上后不知不觉的陷入一种深深的沉思和梦境里去了。

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迷迷糊糊到楼下去寻找吃的东西,她才发现整幢房子好安静,父亲去了公司,姐姐去上班了,连母亲和黎叔叔也不在。

吃完了饭,米璇重新回到楼上,朝房间走去时,见米嫣的萨摩犬“米雪儿”伸着舌头向她缓缓跑了过来,她顿时被吓得反身就跑。但,她终究是跑不过狗的,被米雪儿追上后一口咬在了她的右腿上。刺骨的疼痛袭来,她知道自己的小腿已经出了血,再看到米雪儿伸着舌头盯着她时,立刻吓得昏了过去。

米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见父母、姐姐、韩东哥站在面前,她想起身坐起来,这一动到使腿上的伤更疼了。

“璇璇,你没事吧?怎么还让米雪儿给咬了呢?”见女儿醒来,米母便急急地问。

没等米璇开口,米嫣先对妹妹嚷了起来:“二百五呀你,看见它你跑什么呀,它还能吃了你。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怪物,连狗也怕。”

“你嚷什么,告诉你多少次了上班的时候把米雪儿拴起来,你就是当耳边风。还有,你叫米雪儿‘妹妹’,那你把璇璇当什么了,把我和你妈当什么了,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听米父斥了米嫣一顿,韩东劝道:“伯父,您别怪嫣嫣了,她也没想到璇璇会被咬的。”说完他又看着米璇,“璇璇,米雪儿从不咬人,你不跑的话,它不会咬你的。”

“爸,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可以的。”米璇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眼泪迅速的涌进了眼眶里,只是没有流出来。

她实在不想听他们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了。小时候的一幕又浮现在她眼前。记得妈妈在教她画画,由于妈妈临时有事需要离开一会,她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边画画边等妈妈回来,这时候姐姐刚刚养的一只小狗突然冲进来,直视着她,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转而就扯开嗓子汪汪大叫。看到它白花花的牙时,她就被吓哭了,惊慌失措地围着桌子“逃命”。小狗跟在她后面,边追边叫。情急之下,才七岁的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双手一撑就上了桌子,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可是只要她在桌子上换个姿势,狗就马上站起来大叫。她就在桌子上无望地哭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妈妈回来。

这件事情发生后,爸爸妈妈决定了不赞成姐姐养狗,无奈姐姐哭闹着要自杀。

于是,为了姐姐,她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而此刻,听了姐姐的话,她的心比她的腿还疼,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在姐姐心里,她还不如米雪儿吗?米璇不禁想,要是今天被咬的是姐姐自己,那姐姐的态度还会这样吗?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姐姐把狗作为“妹妹”宠着的时候,竟丝毫没有影响了他人的歉意,反而眉飞色舞地大说特说狗趣并嘲笑怕狗的人,更绝不允许有人说狗的不是呢。

“很疼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是黎英凯。

米璇这才发现父母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更不知什么时候换成是黎英凯坐在这。“不疼了。”听了黎英凯这仅短短三个字的问候,她心里暖极了。无意间见到他的头发和衣服有些微湿,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来的时候外面下雨了。”黎英凯笑了笑。

下雨了吗?米璇看向窗外。此时已是黄昏,雨无声地丝丝垂落着,看样子下了好久了。她喜欢雨,喜欢它不像风那样放荡不羁,不像云那样飘移、捉摸不定。

“你也很喜欢看雨吗?”黎英凯站在窗前,边看着雨边问。

“嗯。”米璇看向窗外,“它们多美啊,像断了线的珠粒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泪水已流了一脸,窗外面洒落的是雨还是泪,她早已经分不清了。

“美丽!凄迷!能让世间万物重新焕发生机!”黎英凯回过头,见米璇泪流满面,他内心生起了万分感慨,万分心疼。“怎么了?”

“怕狗就这么让人不能理解吗?”

“怕狗跟小姑娘怕毛毛虫一样,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人虽然有爱狗的权利,但更有怕狗的权利。”随后他又转回头,和米璇一块看着窗外雨潺潺。

几天的连雨天后,米璇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回到了家去休养。

一个雨过天晴,太阳崭露头角的清早,她打开窗子,坐在窗前托着下巴,看着花园里的一片生机盎然:一群群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梧桐树在雨的冲洗后更显葱绿挺拔。

这样的景象,她应该记在日记里才对……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小璇,是我。”是黎英凯。

“请进。”

“你写什么呢?”

“我写日记呢!”

“这样万象更新的早晨是值得写一下。”他看看窗外,笑笑后又关心地问道:“好多了吧,还疼吗?”

“不疼了。”米璇微笑道:“请坐吧。”

黎英凯坐在椅子上后开始四处打量,窗子上悬着简朴的绿窗纱,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个小书架;这里倍显雅洁明致,整体看来,有一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之感。

他是第一次进米璇的房间,不过凭他对米璇的了解,米璇的书架不应该是空空的,于是问:“小璇,你的书都哪去了?”

“都在我床下藏着呢。”她的这些书对米母来说就是“禁书”。

黎英凯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笑道:“那你的‘禁书’可以借给我看吗?”

“当然了,不过……”

“放心,我不会让你母亲看到的。”他知道她的顾虑。

“你可以自己拿,别笑我把书藏的太乱就行。”

“那我拿了?”

黎英凯没有仔细看,随意抽出几本,然后离开了米璇的房间。他不能在她屋子逗留太久,不然让米母见了是会多心的。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米璇写好了日记,准备正式把它誊写在日记本上,她到床下藏书的地方去找日记本。奇怪,本子明明藏在这,怎么不见了。她把床下的书全体翻找了一遍,也还是没找到。

难道是被母亲发现了?不会啊,要是被母亲发现了,那母亲不会这么平静的。难道被黎英凯无意间拿走了?

米璇决定去问问他,她来到黎英凯房门外,敲敲门。“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日记本?”门一开,她就急急地问。

“是这个吧。”黎英凯把手中的日记递给她。

接过日记后,米璇低着头不敢看黎英凯的眼睛。“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返身逃也似的走了。

听黎英凯刚才的语气,他似乎是看了她的日记。米璇回到房间后想,看就看了吧,反正她和黎英凯是朋友。

这样想着,正在她打开了日记本准备誊写日记时,一张折叠成四方形的信笺从里面飘落了下来,她打开信笺,看了下去——

小璇:

发现自己无意间拿了你的日记,应该立即送还给你的。可是当我面对它时,竟有一种想更彻底的了解你,走进你内心世界的冲动,所以我忐忑又激动地打开了它。望你见谅。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轻灵秀气,不同凡响,以后,许多地方也证实了我的看法。看了你的日记,我懂得了你内心的渴望,内心的向往,也知道了你是个生活在幻想中的孩子。你为自己编织了许多美丽的幻梦,然后又在现实中去渴求幻想里的东西。你的梦很美,我希望它有天会实现。可是孩子,我要告诉你,你可以有梦,却不能过分的去梦。你说你的每一个梦想绝不会被现实PK掉,我也要告诉你,人生必有遗憾,你的梦完全有可能不会全部成真;因为理想的最大特色就是高于现实,这个世界不是童话的世界,所以并不是件件事都能如人意的。但,只要你追求过,奋斗过,你就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人生。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会竭尽全力,不会止于空空泛泛的鼓励和安慰。

看了你的日记,使我心情好久平复不下来,你内心的丰富和忧伤以及你对文学历史的热爱一直牵引着我的心。小璇,你是个天分极高的孩子,虽然目前你的作家之路不很顺利,但我预测你的作家梦有成功实现的一天!

我想,自己这一生恐怕是没有儿女可教的了!如果我能够,我但愿能给你一份父爱,看着你成长和成功!

至于,你的爱情,韩东……他是个幸福的男孩子。不过当我在字里行间看到了你对他的深深爱慕到了不可自拔时,丫头,我真要为你感到担忧。韩东他并不适合你,他也更不可能实现你那个和自己喜欢的人手牵手散步,在一块品茶、看书、评古论今的愿望,更何况他是你未来的姐夫呢!小璇,忘记他吧,把一切的烦恼抛开,不要再春也忧伤秋也惆怅了,你还年轻,前面有一大段的生命等着你,我相信我一定能看到你找到一个真爱的人,得到真正幸福的那天。

总之,人生这条线我愿你与悲伤永远平行,与幸福永远相容。到那时候,我会含笑回忆你的日记和你那份哀愁,也会含笑看着你幸福快乐。

情绪激动之下提笔写这封信,有点杂乱无章,但是请认真思量我的话,也请记住,我会是你永远的朋友。

黎英凯。

米璇看完了信,呆呆地坐了半天。

她又把信看了一遍后,眼前似乎浮现了黎英凯的那张温和的笑脸;那对如海般深奥而不可测的,带着睿智神采的眼睛。

她宁静的微笑着,这一刻,似乎所有的烦恼和忧伤都离开了她,她就像被一股温暖包围住,也觉得被无数的柔情涨满了胸怀。能拥有黎英凯这样一个朋友,她这一生,值得了。

“璇璇你又在发呆。”声随人到,米母走了进来,“你们补习班都要考试了,你怎么还这样不紧不慢的。”米璇的表现使她感到生气。“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米璇赶紧把日记本和信纸收好,用一本数学书掩了起来。

“书都在这了,还不赶快打开来看。”

“我知道了,妈妈。”

听女儿语气异常温柔,米母转忧为喜,以为女儿不再厌恶“数理化”了。“六点半马上要去补习班了,别晚了。”她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来。“璇璇,你黎叔叔今天又来你房间做什么?他可真殷勤,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对你不安好心。”

“妈,你干吗又那样说人家。即便是黎叔叔真的不安好心,那你该担心的人也是姐姐,不是我。他只是来问问我的伤好了没有。”

“璇璇,你是一个女孩子,对自己的行为一定要小心,黎英凯是个男人,你要知道蜚短流长。”

“妈妈,您跟我说这些,好像我做了什么似的。”

“我没说你做了什么,只是提醒你。”

米母出去了,米璇重新拿起黎英凯的信,细心地折好它,把它夹在自己的日记本中。藏起日记后,她拿起书袋出了门。

“反正韩东和嫣嫣还年轻,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米璇下了楼就听见父亲的声音响起。听到父母在谈论韩东,她忍不住停留下来。

“还年轻?”米母不满地道:“嫣嫣已经快二十四了,他们谈恋爱也快七年了,也该有个决定了!韩东那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至今也不向嫣嫣求婚,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不想结婚。”

“依我看,韩东似乎并不想去美国生活、工作。”米父轻描淡写。

“那怎么行,嫣嫣可是要去美国的,再说这时代的每一个年轻人都想往美国跑,不出去,怎么知道世界有多大。假若他们连奋斗目标都不一致,那还是最好早早的分手!”米母瞪大眼睛。

“如果嫣嫣想嫁给韩东,就看她是要事业还是要家庭了。”米父叹口气。

“我们得把韩东叫来谈谈,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孩子的事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那我不能眼睁睁放任他们就这样一天天耽误自己啊。韩家也和我谈过,也希望他们结婚,韩姐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看来姐姐早是韩家认定的儿媳,她生下来就注定和韩东的名字连在一起,她也注定拥有韩东。想着自己从十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韩东,可是每一次在玩过家家时却只能扮演那个给他和姐姐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角色,米璇苦笑一下,悄悄的离开了她那“偷听”的楼梯口,由小后门出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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