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他留不住她的步伐,她不应该属于他这样的男子,也不会属于他!
“好好地活下去,你不欠连家什么!”
长安微微倾身,双手扶住轮椅的两侧,视线与杨琰平行相对,在他漆黑的眸中映出她清丽的影子,“我羡慕你,因为你有一个好母亲!”
长安说这话时唇角始终都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她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所以不能体会一个母亲对子女的殷殷爱护之情,可今天从杨夫人的身上她看得很清楚。
一个母亲,能够包容子女的任性,一个母亲,能为子女做出一切,甚至牺牲她的生命!
沈墨,她的墨儿,今后她也会这般疼惜他,做个好母亲!
杨琰全身巨震,脸庞上原本坚定的神色一点一点破碎,看着长安转身的背影,眸子缓缓闭上,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
是啊,他怎么能够为了顺自己的心意,而置母亲的安危于不顾?
连长安都明白都懂得的道理,为何他还这般执迷不悟?
母亲衣袖上沾染的斑斑血迹更是强烈地震荡着他的心,杨琰痛苦地低下了头,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还要让母亲为他受过,他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长安此刻却是不知道杨琰心中的万般想法,她的步伐已经顿在了杨夫人身边,微微侧身一拜,轻声道:“今日夫人所做的一切长安都记在了心里!”
“不用!”
杨夫人却是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杨琰,终是长叹一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对你,我不觉得有什么恩惠,所以也不期望你的报答。”
长安释然地点了点头,杨夫人这样的性子不造作不扭捏也没有旁人的虚假客套,倒是个难得的实在人。
杨夫人看了看周围,缓缓地收了手中的金银鞭,既然长安愿意跟连吟碧离开,那么这场打斗已是可以避免了,只是可惜死了一个小伶。
但江湖厮杀就是这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跟着她的那一天起这几个姑娘便应该有这样的觉悟,这样想着,杨夫人的目光又缓缓变得坚毅起来,看向长安,沉声道:“沈娘子,从我们杨家与连家断了干系的那一天起便不想再有任何纠葛,若不是因为你,琰儿也不会……不管如何,我希望你最后能否极泰来!”
“承夫人吉言!”
收起眼中最后一丝哀怜,长安踏着满地的血污缓缓向连吟碧走去,身后是杨琰心碎而沉痛的目光,他无力阻止,再多说也是无益,直到看着长安的手就要放至在另一个男人的掌间,连吟碧那原本因为不耐的眸子渐渐地染上了一丝喜色及兴奋,他无助而又绝望地闭上了眼。
连吟碧早便等得不耐烦了,今日让这一帮江湖人马出手他已经费了好多的钱财,若是再起不到任何效果,他定是要呕死了,还好杨家的人识相。
杨琰敢和他争女人,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目光不屑地扫过杨琰,连吟碧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握住那只细白修长的柔荑,突然,一阵劲风袭过,一股本能的危急感袭上心头,连吟碧脸色一变,已是急急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中侵袭而来,连吟碧已是止不住地痛呼一声,步伐不稳地跌退几步,额头疼得青筋暴起,不多时便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抬手一看,掌间已是鲜血淋漓,一个小洞贯穿掌心而过,而那伤了他的东西此刻已是滚落在地,赫然是颗不起眼的小石粒!
那一颗小石粒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它并不浑圆,甚至还带着些许棱角,可此刻沾染上了鲜血就像一颗艳红的朱砂!
众人的神情已经不只是诧异可以形容,石粒穿掌,这需要什么样的功力才能做到?
若那人射的是连吟碧的喉咙,恐怕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目光顺着那颗小石粒回移,只见走廊的另一端缓缓行来一人,他的步伐很轻却又很是稳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一身银色软甲紧紧地贴在他昂扬的身躯之上,红色的披风在身后无风自动。
离得静了,他的步伐微微顿住,只是在那里一站,便顿时给人一种渊渟岳峙高山仰止的凛然之势。
他眉峰似剑,薄唇如削,黑眸如霜冷冷地一扫,便让人心生畏惧,然目光却在望向场中女子时融入了一抹少见的柔情。
长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可置信一般地睁眼,再闭上,再睁眼,再闭上,眸中渐渐覆上了一层莹光,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最终泪水滑落,“啪嗒”一声染湿了裙角。
“再哭,可就不美了!”
男子无视周围的目光缓步上前,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刮去长安腮边的泪痕,带着几许温柔,他嗓音淳厚,甚至泛着宠溺,在这样的时刻显得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长安摇了摇头,并不因为他这突兀的动作而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却因为他的出现而渐渐变得安定了下来。
他明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岷玉关与这里虽然不是隔着千里,但这来去耗费的时间却也不少,他眸中的疲惫显而易见,一身软甲甚至还来不及卸去,就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也为她带来的新的希望。
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也有无数的疑问堆积在心头,可眼下却不是说话的时候。
“你到底是谁?”
连吟碧扶着自己带血的手掌,眸中闪过恨意,却又在对方强大的气势下生出了一丝惧意,再看周遭的人,莫不是向后退了一大步,这男子虽然是一人前来,可那样生猛冷冽的气势却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秦暮离握紧了长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才转向了连吟碧,冷声道:“连家竟然出了你这等败类,想必连锦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你……你竟敢直呼九千岁的名讳?”
连吟碧脸色大变,这人既然知道连锦的名讳,看来也是知道连锦九千岁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说出如此霸道的话来,想必此人的身份必定不低,那一身甲胄更是来自军中,难不成是什么高官武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