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对襄儿点了点头,襄儿也跟着退了出去,她这才自顾自地落坐,顺手在桌上倒了一杯温着的茶水,递了一杯给沈玉环,不以为意地道:“你以为你还小,这样的做法也不嫌幼稚!我出丑了,难道你有脸面,都是沈家的女儿,大家还不是看咱们俩的笑话!”
“是啊!”
沈玉环抿了一口茶水,感叹地说道,复又沉默了下来,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水面怔怔出神。
“二姐,你真要去找他吗?”
半昨后,长安才问了一句,这个他指的是谁,俩人都心知肚明。
沈玉环忽而笑了,“你不是就盼着我早点离开岷玉关好安了你的心,不然干嘛告诉我他的消息?”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长安倒不否认,跟着点了点头,“但如今却不这样想了。”
长安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沈玉环那一张艳丽的脸孔上,她们俩人的面容的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沈玉环的棱角飞扬,偏生就带了一丝倔强和固执,或许她认定了的便很难改变,不管是人,还是物。
她们是姐妹,即使从前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生了嫌隙,但落到最后,她却也不希望沈玉环孤单零落,更甚者……万劫不复。
“你是怕我斗不过那个尉迟婉晴?”
沈玉环不以为意地捻起一缕垂在胸前的乌发,轻轻在鼻间嗅过,眼神婉转,妩媚动人,若是她面前坐的是个男子,保不定此刻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任她予取予求了。
“我是怕你斗不过权势!”
长安摇了摇头,语含鄙夷道:“更何况那个男人是没有心的,你把心思花在他的身上,不值得!”
沈玉环微微一怔,却是叹了一声,话语里透出一丝无奈和苦涩,“到底是你知道他,还是我更了解他?他的秉性如何,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便明了……”话语到这里一顿,片刻后又道:“可明白是一回事,要想放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二姐,我原本告诉你,其实也存了让你去闹上一通的心思,至少不能让那俩个人好过。”
话到这里,不知怎的,长安也不想再隐瞒了,或许她是想通过别人的手让沈玉环吃上一顿教训,但此时此地,她的想法却是完全转变了。
“即使陈玉涛是敏怡郡主不要的男人,你以为郡主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娶了别人?”
敏怡郡主的性子要强,若是知道陈玉涛离开她之后竟然娶了个瘸了腿花了脸的女人,知道内幕的还好,毕竟是她弃了陈玉涛不要,若是不知道内幕的,以为陈玉涛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离开了她,敏怡郡主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长安料定了,陈玉涛与尉迟婉晴不成亲还好,若是成亲了,这喜宴上估计还有的闹腾。
“是她不要别人了,难道还不允别人再娶吗?那有这般霸道的事!”
沈玉环猛地坐起了身,一张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长安这话有几分可靠性。
“天家的郡主,你若是说她能横着走也不过分,更何况太后也宠着她。”
长安虽说对敏怡郡主的性子没有直观的了解,但毕竟还是有耳闻的,就算当年因着池毅父子牵扯上的盗贼一案,淳亲王也跟着吃了瘪,他的女儿敏怡郡主不是照样嚣张,哪有半分收敛。
更不用说尉迟婉晴只是一个尚书之女,再大的官职,也不过是为他们天家办事罢了。
或许敏怡郡主不会干出当众抢夫的事,但羞辱奚落一番怕是少不了的,若是这个时候沈玉环还不知死活地往枪口上撞,保不准便会成了敏怡郡主下一个泄愤的对象。
当时长安告诉沈玉环这事时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想要借着敏怡郡主的手让沈玉环好好吃顿排头,但如今想来是不必了。
沈玉环默然,又缓缓地靠了回去,仿佛思忖了一阵后,才猛然抬起头来,望向长安的目光中有着闪烁不定的光芒,“你既然有心让我出丑于人前,为何如今又告诉我一切?”
沈玉环的双手绞在身前,不觉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你是我的二姐,再怎么样也比外人要亲近,咱们若是不和,关起门来斗成什么样也行,但若是要吃了别人的亏,我却是不允的。”
长安气定神闲地抚掌胸前,似乎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跳,胸口渐渐泛起了一阵滞闷的感觉。
再看向沈玉环时,却已是几步向自己奔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声道:“快走,别留在这里!”
“二姐!”
长安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被沈玉环拉着向门口而去,她惊诧不已,脚步却没有停歇,反握住了沈玉环的手腕,转头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总要和我说个明白!”
沈玉环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丝悔意,这才道:“柳夫人本是让我邀你过来,存着教训你让你出丑的心,我自然是乐见的,可她还让我尽量拖延时间留住你……想来绝无好事!”
长安说得对,沈家的女儿再怎么斗也是自己家的事,绝对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这一点长安已经看透,她却是到现在才明了。
沈家的任何一个女儿出了事,那么所有的人都脸面无关,从她们出生的那一刻起,不管愿意不愿意,她们的命运早已经息息相关。
长安神情一凛,也意识到这绝非寻常事,沈玉环这一说她立马想到了秦暮离,难不成这些人竟是打了她的主意吗?
既然知道了便不能久拖,她要早一步告诉秦暮离。
俩人的步伐刚至门边,却已经见到了歪倒在一旁的紫晗与襄儿。
长安一惊,正想向外跨去,却只觉得胸口那股窒闷之感层层袭来,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连脑袋也起了晕沉之感,摇摇欲坠中一手便攀向了门框。
偏头看去,沈玉环的身形也摇摆了起来,俩人甩了甩头,身子一软,竟然先后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迷蒙之中,长安似乎见着有人飞快地靠近,落地无声,扛起了人就走,在那颠簸中她是想要用手指去碰触腰间的银针,却半点使不上力气,眼皮很沉很重,直想要合上,最后,她终于低不住那股晕眩之感,渐渐地沉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