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秦暮离真的不在了,长安也要给她自己,给孩子一个机会不是?
夜深了,长安侧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手抚向隆起的腹部,孩子好似在动一般,她不由翘了唇,轻笑道:“娘知道你想出来了,娘也想看看你,也不知道你长得像娘还是……”
话到这里,长安只觉得眉心一抽,那一个名字,她却是怎么也念不出口,她不想悲伤,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了孩子,所以能不去想便尽量不想,她只想等着孩子健康的出世。
今天高妈妈的一席话让她思虑良久,说是萧云愿意娶她,要正大光明地给孩子一个身份。
萧云的心意她都懂,以他王爷之尊能够这样对她,已经是不容易了,还要他接受别人的孩子,她怎么忍心?
高妈妈不清楚内情就算了,但她不能任由错误就这样发生。
可若是……那个人真的不在了呢?
她可以不介意名份,不介意世俗的眼光生下孩子,可孩子将来会怎么想?
也许幼时还能过得欢快,但随着年龄渐长,明白周围的各种眼光是为何,孩子又会不会在心里怨着她,怨她给了自己一个私生子的身份,为世人所不耻?
长安只觉得平生都没遇到过这种难题,让她难过欲死,眼泪又不争气地跌落在枕畔。
在人前她都强作着镇定,只有夜深人静时才能任由泪水泛滥,思念成灾,若是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不回到她身边?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有些肿胀的小腿上又传来那温暖舒适的力道,缓缓舒解着她身体的不适,这几天都好似做着这同一个梦,梦里有人在为她轻轻拿捏。
长安嘤咛了一声,缓缓侧了侧身,微眯的缝隙中似乎瞧见了一个人影,还以为犹在梦中,她偏头继续睡去。
可半晌后,她立时觉出了不对味,猛然回过身来,只见得昏黄的灯光下萧云那双熠熠发亮的眸子,整个人似乎有些惊诧,正一脸错愕地望向了她。
“你干什么?”
长安撑着坐起了身,赶忙用丝被将自己全身搭严实了,美目喷火,怒瞪向萧云。
他一个男人,大半夜地跑到她的房中,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事若是传出去了,俩人名声都有碍,他到底懂不懂?
萧云狼狈地收回了手,忙弹跳着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他们说……孕妇睡得沉……高妈妈说你……说你怀孕腿有些肿……我才……我才……”
萧云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是为她好来着,可不想让她胡乱猜想,他是钟意她喜欢她,可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孕妇出手,这点品性他还是有的。
长安倏地怔住了,她低垂了目光,细细思量了一阵,面色稍缓,这才抬头道:“难不成……这几天夜里都是你……”
怪不得她觉得腿舒服多了,白日里也没有那么肿痛,原来不是梦,竟然是萧云的功劳?
萧云笨拙地解释道:“我怕吵着你,又不想你睡不好。”
长安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道:“襄儿在外间……”
“我给她抹了迷香,不睡到早间晨起是不会醒的。”
萧云连忙说道,若不是顾忌着长安有身孕,又未免被人给发现了,他定是会点迷香的,又何故这么费事的抹在襄儿鼻间。
这几天夜里他都偷偷潜到了长安的房里,除了想看了看她沉静的睡颜,便是为她按摩小腿,索性他还记得几个活络的穴道,看着白日里她精神因此而好些了,他的心里也在暗自欢喜着。
有时候爱一个人,真的能够为她做一切,这便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吧。
“你……”
长安摇头,眉眼低垂,声音轻得像飘在云端,“你真不用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为你,我甘之如饴!”
萧云却是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轻笑。
俩人之间一时无声,沉默良久,却听得萧云问道:“若是他……若是他再也回不来,你待如何?”
长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依然是一片茫然,她摊了摊手,随即又缓缓环住了自己,一抹孤寂从眼底无声流露,“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若不是有这个孩子作牵绊,说不定我已经……”
长久的等待,长久的杳无音信,让长安越来越恐慌,她甚至想到了前世的种种……
秦暮离前生未娶妻,无后而终,但是他至少活到了老死。
但这一世,当她怀着这个孩子的那一刻开始,秦暮离的命运是不是就此转变,难道要用他的死才能换来孩子的生吗?
长安不禁掩面轻泣起来,若是这样的结果,她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没有交集,就没有爱恋,她依旧做她的深闺妇人,而他依然是那个英勇善战流芳百世的定国公!
一双温暖的大手缓缓地扶住她的双肩,熨贴着她微冷的肌肤,甚至有些隐隐发烫的感觉,却又带着一种沉淀的稳定人心的力量。
长安抬起了一双泪眼,却只能见到眼前模糊的人影,感觉颊边有一只微糙的指腹轻轻刮去那满脸的湿痕……
她再也止不住地大哭了起来,那压抑的,无法宣泄的,让人心酸难忍的痛楚与绝望,就在一声一声仿若小兽一般呜咽的哭声中尽数得到了释放。
萧云无奈地低叹一声,双臂一展,轻轻搂住了长安瘦弱的身子,小心地避开了她隆隆的大腹将她圈在了怀中。
“哭吧,想哭就哭!”
萧云听见了自己的低喃,也听见了心中的苦笑。
若非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样的时刻,他是不是也该掩面痛哭?
长安哭得虽然伤心,但却不一定是坏事,俗话说积劳成疾,积忧成伤,将压抑的情绪统统宣泄出来,说不定第二天起来她便好了。
这一晚,萧云仿若哄孩子一般在长安耳边絮絮叨叨,甚至还哼起了歌谣,直到见着长安舒缓了眉头,含着一抹笑意缓缓入睡,耳边传来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这才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去,低头一看,胸襟早已经被泪水湿濡了一片,触手摸了摸,他无奈一笑,看来这大半夜的他也只有用冷水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