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孩子们对他仍然亲切,这一点稍稍弥补了他心里的缺失与痛楚。
他从前也曾对自己说过,若是秦暮离真地有一天回来了,他会成全他们,只要这是长安的选择。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不舍,他在痛苦与矛盾的边缘徘徊。
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虽然长安跟了他,但从来没有过真心的快乐,这一点他一直是知道的。
可若是就这般将他们母子拱手让人,他怎么能安心?
朝堂之上,秦暮离的意外归来已经掀起了一股旋风,以王治为首的边关武将一力支持秦暮离复位,秦家军更是声势浩大众心归一,似乎秦暮离的归职复位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可逆之势。
萧云咬了咬牙,秦家有开国公府的传承,想要打压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他若是做出这种事来,怕是长安要恨他一辈子了。
可就算这样,难道他们真要这样淡漠疏离地过一世吗?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像堵了一层似的,沉闷压抑的感觉足以将他给逼疯。
不行!
萧云一掌拍在案头,他要和长安好好谈一谈,再这样下去,他快要受不了了。
夜色浓重,摇曳的华灯在廊下闪烁着,萧云已近正屋,透过那温暖的灯光,他能够看见一抹纤柔的身影,不知道怎的,他的心便生出了一丝疲惫。
他一直在追逐着她的脚步,即使得不到她的回应与爱,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以为终有一天她能够回过头来看到他的好,那么这一切就没有白费。
他们在彭泽时不是好好的吗?
他以为同历生死,共尝险困会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但秦暮离回来了,就算他想忽略也不行,那就是横梗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天堑!
他该放手吗?
萧云摊开双手,看着自己掌心上细密复杂的纹路,师傅曾说过,他这一生注定了孤寂,不是说身体,而是心。
若是可能,他要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繁衍后代,世世传承,可那并不包含爱。
他爱长安,这就注定了他的沦陷吗?
这一场局,原来他从来都没有赢面!
紫云撩了帘子出了屋,恰巧看到了萧云,她微微怔神后,忙曲膝行礼道:“王爷!”
“孩子们可都睡了?”
萧云清了清嗓子,目光暗沉,紧抿的唇角分不出喜怒,紫云见状不由谨慎地应了一声,“刚睡下,奴婢这就去禀报王妃!”
“不用了,你先退下!”
萧云摆了摆手,也不顾紫云惊讶的眼神,兀自撩了帘进屋。
他从来不在正屋留宿,长安的近身丫头自然知道,而旁的人不过见了他进长安的屋,过后他自会悄悄离去,这几年来可都是这样。
紫云犹豫不决,终还是退开几步在廊下静静地守着。
“你来了?”
听到了屋外的对话,帘子一动,长安便搁下了手中的书,眉眼微抬,淡淡地扫向了萧云。
这样的目光让萧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掩饰般地轻咳了两声,这才道:“你在看书?”
“嗯。”
长安点了点头,显然不想多言,她的平静反倒衬托出萧云内心的慌乱。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倾心,也许一开始便注定了他惨败的结局。
萧云轻轻叹了一声,眉眼中是化不开的愁云,他一手捂向胸口的位置,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这才神情凝重地搬了个绣墩,坐在了长安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长安,这一段日子我想了很多。”
半晌后,萧云才轻声道:“到底是让两个人幸福,还是让三个人同时痛苦,起初我没有答案,可看着现在的你,我知道,你的心始终不在我的身上……勉强让你跟了我,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幸福!”
“这是我自愿的,我没有怪你。”
长安淡淡地摇了摇头,她欠萧云的太多,她再不能让他背负着自责这一条。
其实这段日子她也很矛盾,她的心和身体自然已经选择了她最想去的地方,可是她的理智仍然在坚持固守。
她不开心,因为她开心不起来。
“你自愿,但是你不开心。”
萧云自嘲地一笑,“若是我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我还算个男人吗?”
“王爷,这一辈子我嫁给你我不后悔……但是你若要我的真心……我的心只有一颗,已经给了他,再不能给别人,就算是我对不起你!”
长安缓缓低下了头,目光中有一丝黯然,她如何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伤人的,可比起谎言,直面真实也是需要勇气的,俩个人要生活在一起,不可能只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你别说了!”
萧云闭上了眼,摆了摆手道:“我早知道是这种结局,不过还存着一丝妄念罢了。”
“这个东西……该是你需要的!”
萧云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的齐整的纸张,纤薄的纸张隐隐地透出黑色的墨迹。
“这是……”
长安不明所以接过,打开一看,脸色骤然发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萧云,“你要与我和离?”
“我给你自由,给你幸福,让你们一家团圆!”
萧云自顾自地说着,只觉得心像被人剖开了一般,流着血,渐渐漫延起一股麻木的痛。
这张和离文书他写了撕,撕了写,最终写成了完整的一张,细细揣在怀里,这是他能给长安的,也是她唯一真心想要的吧?
“我……”
长安捂住了唇,眼眶倏地犯了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拒绝萧云的这张文书,可这明明又是她心中期待的。
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这又怎么可能?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再说,到了这个地步,今后他与萧云还要如何相处?
孩子们早看出夫妻俩不和的端倪,她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他们实情,让孩子们接受他们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这需要一个过程和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