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王治撞破了陈玉涛和沈玉环的奸情,倒在长安的意料之外,她这表哥生性冲动,万一做出点什么,倒真是要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长安连忙唤过紫琦,“你亲自去请七表哥前来一叙,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王治虽然生性马虎,但先有小厮假传纸条一事,怕是心中已生戒备,也只有派自己身边的贴身丫环去才能免去疑惑。
紫琦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长安拉了拉袖子,只见她踌躇了一阵,这才小声吩咐道:“你去打探打探,今日有谁是与七表哥一同来的沈府,那人姓名样貌身份如何,打听清楚了再一一回我。”
紫琦一怔,又见着长安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心思通透地联想到那张留下的纸条,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应声退下。
“好了,你们各忙各的吧!”
长安挥了挥手,“这冰块就搁着,让屋里通透凉快些!”
三个紫这才一一退下,长安只觉得有几分疲惫,遂又换了紫琦早已经准备在一旁的雪纹软缎寝衣,这才缩进了被子里准备小寐一会儿。
哪知梦里尽是竹叶沙沙,脑中似有五彩光环转个不停,一片迷茫混沌中,唯有那一汪深潭明澈如镜,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临得近了,有人伸出大手拉了她一把,低沉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醇厚,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长安!
“安然居”里不时传来瓷器破碎之声,惊得丫环婆子都不敢入内,俱都守在院子里,张望着正屋里头的动静。
青袍墨带的男子踏步而来,落日晚霞在他身后铺阵绵延,幻紫流金,如展开了一条长长的七彩织锦,他步伐稳重,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让人心生敬畏,周围的人不免恭敬地低头唤了一声,“秦将军!”
谁不知道这位秦将军是沈府的贵客,虽然是与王治表少爷一同来做客的,可不管是沈老太爷,还是两位爷都关照再三,定要伺候周到,不得有半丝怠慢。
“他这是怎么了?”
扫了一眼正屋内的情景,恍惚有人影在动,接着便是又一阵瓷器破裂之声,秦暮离不禁微微皱了眉。
“七表少爷恐是……心情不好……”
有个大胆的婆子上前回话,见秦暮离望向她,忙又低头嗫嗫道:“老奴已经命人去请高妈妈来了。”
高妈妈管着二房的大小事务,这“安然居”从前是沈长健的居所,他如今到了任上,王治便被安顿到了这里。
紧邻“安然居”南侧的“翠竹廊”是秦暮离在沈府暂居之地,这地方清幽,若不是他坚持,沈家大爷沈凡早便为他换了更为堂皇富丽的“锦绣阁”,如此也就不奇怪他怎么会在竹林里偶遇长安。
想到那个女子,秦暮离的右手不由缓缓贴近刻丝墨纹的宽边腰带,那里有一处微微隆起,放着长安掉落在竹林中的那支绞金银丝嵌紫色宝石的玉兰花簪,他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地捡了这支簪子,只是此刻再归还为免显得尴尬,恐怕她也不希望记起自己中药时的情景,索性也就将簪子留在了他的身上。
沈长安,沈长健一母同胞的妹妹,王治的表妹,琅邪王氏唯一的外孙女,据说从小怯懦,又是个病秧子,可今日一见,似乎传闻也不那么靠谱。
而在两年多前,沈长安便已经嫁给了当朝状元郎陈玉涛,在京城可是轰动一时。
明明是那么的柔弱身子,却偏偏要揉进一丝倔强和坚强,无可否认的,那样的她,很美!
想到长安,秦暮离淡淡地抿了抿唇,他欣赏她的刚毅坚强,也佩服她的勇敢果决。
一个女子清白名声重过生命,而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却毅然决然地向他求助,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是对自己的笃定,还是对他的信任?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赌对了!
他从来便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爱惹是非的人,救她,也只是不得之举,就算是看在……看在她是王治的表妹,武国公的爱女份上吧。
这样一想,秦暮离随即释然。
“我去看看,你们且退下吧!”
秦暮离挥了挥手,举步踏进了正屋,正有一粉彩瓷瓶当空射来,他手腕一翻便稳稳地接住,不由皱了眉,道:“你再这样胡乱扔东西,伤了人怎么办?”
“秦大哥!”
见是秦暮离,王治这才收了手,却还是满脸不愤,看了一眼满室的狼藉,重重地一拳击在墙上,“我心里头不舒坦!”
“为何?”
秦暮离负手而离,摇头一叹,“宴席之上你不是开怀得很,这才过了多久,便要摔瓶扔盆的,真要拆了沈家,你看沈老夫人放过你不?”
“秦大哥,你不知道我心里憋屈着,为我表妹不值!”
王治又是一拳捶在心口,似乎他自己痛了,才会不去介意他竟然将看到的那等龌龊事给瞒了下来。
沈玉环,十个沈玉环也比不上一个沈长安,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长安受了这等子窝囊气,还不能向外说去,当真是气死他也!
想到这里,王治又狠狠地一跺脚,将原本四碎的瓷片踩成了粉末。
“你表妹?”
秦暮离心中一动,自然知道王治口中的表妹是谁,只是那样的一个清丽的人儿,竟然也会被人下药暗害,他早就心生疑惑,也不知是谁这样歹毒?
“便是武国公的独女长安,沈家的三小姐。”
王治“嗯”了一声,表情仍然愤愤,额头青筋直跳,“早知道陈玉涛这样的人便配不上表妹,当初姑父真不该求了这门亲事来!”
王治在那里愤恨抱怨了半天,虽然未说出事情的始末,但到底让秦暮离听出了他对陈玉涛的不满,或许不仅仅是不满,还夹杂着一丝不耻的恨意。
秦暮离不由心思一动,难不成长安中了五石散的事与陈玉涛有关?
但是,他们本是夫妻,丈夫这样陷害妻子,为的又是什么?
他不懂,却又不想暗自猜测,这毕竟是他们夫妻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也没有置喙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