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琦她们几人分头行事,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点算完毕,缺了哪些也记在了本子上,此刻正一一念给长安听,“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一架、紫檀座掐丝珐琅的兽耳炉一座、官窑粉彩景泰蓝茶盏一套,青莲绒银丝鹤氅一件,仙鹤腾云的大黄铜盆一个,烟灰色穿蝶海棠地毡一张……”
紫琦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陈老夫人一边听一边抹汗,最终忍不住高声喝了一句,“不用念了,这些东西不小心被我给使坏了,当初你也是我媳妇,这婆婆使儿媳的东西也是应该,长安,这你都还要计较?”
陈老夫人还想最后打一次感情牌,虽然陈玉涛说了折成银子赔给长安,可能省就省,再说今日里损失了这么多好东西,怕在她有生之年都补不回来了,想想便心痛难当。
“老夫人此言差矣!”
长安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媳妇孝顺婆婆本是应当,可那也是指我自己愿意给您的,那些个也就罢了,我可没让紫琦记在帐上,但如今这些……可是老夫人不请自拿,也从未知会过长安一声,这算是什么性质,可真不好说。”
话到最后,长安似叹惜般地摇了摇头,周围的下人群中顿时便有了小声的议论,陈老夫人红了脸,扯长了脖子道:“哪有你这般做人儿媳的,即使如今和离了,留一些东西在婆家做念想岂不更好,世人知道也会夸你大方识体,没得这般斤斤计较,显得小家子气。”
“不劳老夫人操心。”
长安冷然一笑,“当日陈大小姐借我的衣服首饰也不在少数,他日若嫁得贤婿,这些就当我这个曾经的嫂嫂为她添妆!”
回了陈府长安便知道陈玉清已经被送去了城外的慈云庵念佛吃素,其实这对她也是好事,这般恶毒心肠不好好洗洗,他日真的嫁了人可有的她受。
“你,你,你……”
陈老夫人气得全身颤抖,肥胖的手指指着长安,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长安不说话还好,说了两句,却是将她们母女给一起贬了一通,让人颜面尽失。
“好了,折合成现银多少,你报个数吧!”
陈玉涛一直在屋内旁听,此刻也坐不住了,一撩衣袍便跨了出来,满脸怒气地望向长安。
也是,有这样的家人本不是他的错,但长安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了陈家母女的短,即使下人们面上不说,背地里乱嚼些舌根,再传来传去,让人知道他的母亲妹妹竟然是这般小家子气贪人便宜,他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紫琦转头与长安低声商量了一阵,这才看向陈玉涛,大声道:“库房里的东西本是全新,但小姐大度说是毕竟也过了几年,便折算一半现银,一共是一万三千七百两,那就有劳陈老爷补上这笔款子了!”
“什么?一万三千七百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陈老夫人又是一声惊呼,那些东西哪里就那么值价了?若真是如此,她还不如不藏起来,直接还给长安了事。
可此刻哪里还有人管陈老夫人这无关痛痒的抗议,陈玉涛铁青着脸,使人拿了银票交给了紫琦,这才看向长安,步步逼近,沉了声道:“你沈家,还有沈长安带给我的一切,陈某必定会牢记在心,山水有相逢,沈长安,咱们走着瞧!”
长安只是淡淡地扫了陈玉涛一眼,或许这便是失败一方最后的几声呐喊吧。
若是陈玉涛真能东山再起,她还能高看他几分,可惹上了敏怡郡主,再想要脱身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更不用说后来登上陈夫人宝座的那位,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想到这,长安不禁有几分可怜陈玉涛了。
虽然长安这趟回陈家搬嫁妆调用的都是二房年轻力壮的家丁再并上一些有力气的粗使婆子,但这么大的阵仗回到国公府里,不惊动府里的人是不可能的。
这不,长安这边不过才吩咐完紫琦将这些嫁妆先锁进库房,天色晚了,明日再细细清点入册,那边厢便有丫环来传了话,说是沈老夫人有请。
沈平是一直侯在二房里,也是最先见到长安的人,照他的想法,这次去取回嫁妆他也该一同前往,只是长安走的匆忙,也特意留了话让他静待家中,可这一天呆下去难免多了几分烦燥。
如今又听得沈老夫人传了长安,沈平心中又是焦急,就怕老夫人责骂女儿,不由道:“为父陪你一同过去。”
“祖母想来也只是问问原由,本来便应该禀报给她老人家知道,如今索性一并说了。”
长安点了点头,与沈平便向着沈老夫人的苑落而去。
“你不是不知道你祖母的性子,这事她若提前知道还好,但如今却是先斩后奏,就怕你祖母这气头上来……”
话到这里,沈平又是一声长叹,忤逆父母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但却又不想长安吃了亏,再说这沈老夫人从来便不待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如今这样的传唤,若只是得到一顿排头那也是轻的。
“父亲也是这样说,依祖母的性子,若是我提前说了,还哪里能成事?”
对沈老夫人便只能是采取这样的做法,大家长做惯了,凡事都想要拿捏决断,老夫人这样的性子太强,岂知日子是别人自己过的,哪能事事顺她的心呢?
再说,走出这一遭,长安也是为了整个沈家考虑,不管是什么样的后果,她都不会后悔。
“哎!”
沈平无奈,却也转头问了一句,“陈家的人没有为难你吧?就算钱财上损失一点也就罢了,可别真结了仇!”
沈平到至今也未想通长安怎么突然便要同陈玉涛和离了,他以为他们一直是好好的,可儿女长大了,他们的心思他又怎么猜得透?
为了亡妻生前所说过的话,他到底是又纵容了长安一次,作为父亲,这样的溺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长安却是笑了,“如今既然已经和离,我便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手中又握有圣旨,他们怎么敢对我不敬?父亲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