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这池夫人的年纪,也不过大上自己不到一岁,可那眉目中似早已沧桑看尽,透出一种令人心酸的凄凉与冷漠。
看来这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长安淡淡戚眉,在心中叹了一声。
“沈娘子言重了。”
池夫人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话语似乎就到此打住了,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半晌,长安才道:“初来澜州,我也没几个朋友,若是池夫人不嫌弃,有闲暇之余尽可来寻我。”
池夫人有些诧异地挑高了眉,攥在手中的丝帕不由又紧上了两分,却是谨慎道:“怕是沈娘子这话一出,便有贵妇夫人们赶着上,哪里用得着小妇。”
其实池夫人心里也有纳闷,长安对她一再示好,这中间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可不相信当日落在马车中的金簪是意外,端看长安操持宴会时的手腕与精明,也绝对不是这样粗心的人,她只能认为她是别有所图。
家中逢巨变,又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她若再是那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恐怕早已经被人拐了不知几回了。
“池夫人,”长安唇角微翘,淡淡地摇了摇头,“我知你虽性子清傲,却不糊涂,人也通透,怎的要显得这般子小家子气,就算与人为好,对你又有何损失?俗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小妇……”
池夫人动了动嘴,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长安话到这份上了,若是她一再拒绝,便不只是矫情那么简单了,那是不给长公主以及国公府的面子。
“好了,我与池夫人投缘,若有机会,必定登门拜会。”
长安笑着起了身,池夫人立马也站了起来,低垂了头,眸中的神色亦发紧张,她越不知晓长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便越觉得不安。
“替我送送池夫人。”
长安双手叠在身前神态安然,这话一出,池夫人即使心中还有疑问却也不得不起身告辞了,由着紫鸳引领而出,只是离去时眼角的余光却是一再地瞥了回来,当触及长安清亮的目光时,犹如火烫一般立马便闪了开去,这让长安更加肯定,这池夫人有问题。
若自己没做亏心事不心虚,又如何怕他人的窥探,心理防线是个脆弱的东西,经不起一而再地打击,相信她总有攻下的一天。
澜州府的年节日就这般匆匆而过,正月十五闹过了元宵,街道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长安在初到时本就想去逛上一逛,只是府中事务繁忙,这才耽搁了,如今渐渐理清了庶务,也定好了规矩,小丫环、大丫环、管事的媳妇、婆子,一层一层的上去互相监督着,倒是甚少有纰漏,连公主都赞这法子好,于是她便有了一定的闲暇,这才带着紫鸳紫雨逛街去了。
马车停在了坊市门口,澜州的坊市分东西,东坊市里一般是售卖吃食以及生活日用品,包含了酒楼、茶楼、柜坊、小点面铺,外加些零碎小杂铺、货摊等等,而西坊市便是更高级一些,多是售卖珠宝玉器及丝绸布匹,乃至上等的名贵药材及补养药丸等等。
东西坊市口立了个大大的门牌,将两市分隔开来,一般车马停在这里,大家便自会选择其中一个入口。
下马车前长安已经带好了帷帽,长长的薄纱垂下遮住了面容,看外倒是通透,只是往里看便是一片朦胧了。
“小姐,咱们去哪里看看?”
紫鸳已是一脸兴奋地探出了头,往西瞧了瞧,再往东探了探,充满了兴味的模样。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平常货罢了。”
紫雨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逛街的兴奋劲是不可理喻的。
瞪了紫雨一眼,紫鸳这才转向长安,笑道:“小姐想去哪里?”
“去东坊市逛逛吧!”
长安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想要采买的,再说西坊市进出的怕都是达官贵人有钱人家,迎来送往的也就是那一套,见多了反而生厌,不若去东坊市逛逛,这才是体味真正的生活。
“好啊。”
紫鸳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是只看不买的,再说就这样瞧瞧,东坊市一片热闹,西坊市却要沉静许多,自然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
“小姐,东坊市人员复杂,还是……”
安顿好了马车,毛晋一身便装回了来,听得长安这样说,忙出身劝阻,他可是奉了沈平之命前来保护长安,东坊市龙蛇混杂,实在不是一个小姐该去的地方。
“不是有毛侍卫在一旁吗?难道还怕保护不了小姐?”
紫雨挑了挑眉,下颌微微扬起,双臂环在胸前,颇有些挑畔意味地看向毛晋。
长安无奈地举头望天,自从毛晋被父亲安排到了她身边之后,这样对杠的情景已经发生了不知几何,多到她从初时的诧异已经过度到如今的麻木,只抬脚便走,紫鸳看了身后俩人一眼,遂也紧紧跟了上去。
“走,还是不走?”
紫雨嘴角微翘,“反正小姐是进去了,毛侍卫若怕人多,就在这里侯着即可。”
紫雨说完便转身追了上去,只毛晋在那里轻轻一叹,他是什么时候惹上了这小妞,他怎的不知?
不过一个大男人和女人过不去,颇显得没有胸怀,他只当不作计较,也起步跟了上去。
进得东坊市第二个口子拐左便已经见着有人挑着担子铺了粗布摆起了摊位,叫卖的是新鲜的瓜菜蔬果,往里一点还有人装了大桶卖的鱼,各种味道夹杂混合着,似乎连呼吸都是阵阵腥汗味,这气味虽然不是那么好闻,但看着这样的场面却是颇有人气。
长安站在口子上,看着挽着篮子的婆子媳妇进进出出,左边招呼一声,右边吆喝一下,间或杀杀价唠唠家常,那场面很是热络,不多时便已经装了满满一篮子菜色返回。
“小姐?”
紫鸳摇了摇长安的手臂,实在是看着自家小姐怔神在菜市口子上颇有些意外,这样的场景她小时候便见过,那时家里穷,赁的田地除了要交租子,剩下的种点菜还要担来集市卖,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不知温饱,好在如今跟着小姐也算是有了着落,家中爹娘都还在,弟弟读书也争气,想来今后也不至于再像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