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身后,裴子桐清淡地语气幽幽响起:“没用的,这里上上下下少说有二十支枪口对着我们,轻举妄动只会变成蜂窝。”
唐傲微微侧过头来,瞥了裴子桐一眼,目光又调回唐风杰身上淡淡道:“他说得没错,所以,不用再做无谓的反抗了,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唐风杰对着空旷的花园四周环视一圈,寂静的夜,虫鸣阵阵,一片祥和之下掩着杀机无数。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穷途末路,唐风杰嚣张暴戾的气焰渐渐回落,慢慢淡化,缓缓散去。原本怨毒的眼神此刻只闪着英雄垂暮的悲凉,如一株失了生命的植物瞬间苍老,枯萎,凋零。
唐风杰突然坐到地上,如一座巨塔翻然轰塌,他,已失了斗志,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毫无生气。
久久,才叹息似的吐出一句:“我真的老了。”这一声,似乎把他一辈子的奋斗都吐了出来,凄凉而又无奈。
唐傲看着地上的唐风杰,狭长的眸子掠过一丝不忍。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冷冷道:“既然老了,就颐享天年吧!”
“是啊,颐享天年……”唐风杰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好像灵魂离开了躯壳。那样颓丧、苍凉的样子叫人看了不忍,即便他曾经做过再多令人发指的恶行,如今,也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没有任何留恋地,唐傲拉着我迈步离去,在经过唐风杰身边时,脚下一顿。
唐傲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唐风杰,顿了顿,忽然问:“你认识裴蝶吗?”
唐风杰垂着眼帘,看不出神色,只见他缓缓点头:“认识。”
“那么当初你赶她走的时候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不知道。”
“我父亲知道吗?”
“不知道。”
“也就是说这件事除了裴蝶,没人知道?”
唐风杰点头,就像个木头人,唐傲问什么,他回什么。
略一点头,唐傲不再问什么,转而看向裴子桐:“没想到裴蝶和唐修竟然是校友,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只是不得善终,可惜了。”
裴子桐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可就在唐傲转身的刹那,我忽觉眼梢寒光一闪,那渗着冷意的金属光泽,竟是这样熟悉。
“我向你母亲的遭遇表示同情。”唐傲微一欠身的同时,唐风杰飞快地从腰间拔出一节冷光,是……枪!
我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提醒,耳边的枪声骤起,破空震耳。
手紧紧抓着唐傲的大掌,我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颓然倒地的唐风杰,有一瞬间我惊恐地以为他死了,再细看发现他刚才握枪的手被子弹贯穿,汩汩淌着血。
只是他躺在地上,颓然地倒在哪儿,胸膛急剧起伏,张嘴大口大口地吸气,眼里的不甘、愤恨、怨毒,复杂地揉在一起,死死地瞪着唐傲……
那一夜,唐风杰的最后一击并未伤到唐傲,自己却因为枪击以及情绪过于激动而中风,半身不遂地躺在医院,成了一个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的废人。曾经叱诧风云的黑帮老大,终究犟不过时间无情的摧残。
如果说唐风杰的中风入院暂时缓解了唐傲对他的恨,那么对于裴子桐,他又要如何面对?
还记得唐傲将唐风杰送进医院的那一刻,裴子桐冷漠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这让我怀疑,他是否真当唐风杰是他爷爷。
两个孙子同样的面无表情站在唐风杰的床前,久久之后……
唐傲说:“这样也不错,可以好好休息了。”
裴子桐说:“就当是为我母亲赎罪好了,还你当年的债,欠债还是要还的。”
唐风杰眨眨眼,再眨眨眼,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就只剩这眨眼的动作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裴子桐的报仇只是一个借口。当年才两岁的他能有多少情感去感受这些仇恨?与其说他再为母亲讨回公道,不如说他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或许这样想有些小人,有些不够客观公正,但裴子桐的行为的确让我感觉有些小题大做。几十年前的恩怨纠葛,面对自己的亲兄弟有什么解决不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唐傲又何其无辜,非要被迫接收上一代遗留下来的后遗症。这些我决定找个机会要跟唐傲好好谈谈,因裴子桐的仇恨始终是极大的隐患。
唐风杰住院之后,我反而每天都会去医院看看他。有时和护士一起帮着给他捶腿、捏骨,有时等护士给他清洗好之后为他换衣服,有时也会静静地坐在他的床前给他读读报,说说时事新闻。
并非对唐风杰存着什么好感,更谈不上什么亲情,只是觉得曾经叱诧风云的枭雄落得这样的下场有点可怜,有点悲凉。于是就想为他做些什么,甚至是替唐傲为他做些什么。
对于我每天往来医院和别墅之间,唐傲没有任何表示,我就当成了默许,其实也是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时间久了,竟然成了习惯。
此外,莫悠璃好像也突然消失了,就像她突然的来。问了唐傲才知道,原来是亚瑟王子亲自来逮她了,她听到风声吓得连夜逃跑,不过这回她跑哪儿去了,唐傲也不知道。我觉得有趣,想来亚瑟和莫悠璃也是一对可爱的欢喜冤家。
这一天下午,我刚从医院回来,听医生说,唐风杰的情况有些好转,左腿有了膝跳反应,再过些时日就可以考虑给他做复健了。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唐傲,毕竟这也算是好事情。
回到家,意外的是唐傲和许特助都在。两人一起从书房走出来,正好与我撞上。
“唉?今天这么早?”我诧异地看向唐傲。
唐傲伸手搂我入怀,拥住我柔声道:“我早点回来陪你不喜欢吗?”
喜欢……可是,他没看到许特助也在吗?偷眼瞄过去,许特助始终垂着眼帘,摆明了不好意思看我们恩爱,黑线!
“总裁,夫人,我先走了!”许特助躬身垂眸,冷静地开口,得到唐傲默许的眼神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