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始终轻垂的眼睑,不知是后悔还是恐惧。我紧紧揪着衣襟,眼泪扑簌簌地往下坠。如果命中注定,这一局要唐傲亡命于此,至少他还有我陪着。
悠悠的一声叹息,似来自遥远的时空,唐傲缓缓抬起眸子,对上裴子桐的,低沉暗哑的嗓音一如初相见时的慵懒,迷离:“裴子桐,你的确很厉害,只是这一生中,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低估你的对手!”
裴子桐眯眼看着唐傲,神情间尽是倨傲不屑。
唐傲垂眸浅笑,优雅从容地单手支额,轻声道:“裴子桐,你太心急了!”
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你的赌技的确是青出于蓝,和当年的冷旭阳不相上下,四张10都能被你拿到。你也够小心谨慎,第一把居然没跟,直到第二把算准了我偷鸡才下了狠注。不过我要的并不是这些,要钓你上钩,没有前面两局的铺垫,你怎么可能和我赌这最后一把?”
唐傲缓缓抬起头来,摄人心魄地眼眸笼罩着裴子桐。
裴子桐始终站在那里,表情没变,身形也没变,唯一变的是眼神,从倨傲不屑到惊疑不定,不出声,但定定锁着唐傲。
唐傲轻扯嘴角,伸手慢慢抽出底牌,缓缓翻开……
“是红心J!”
“居然是四张J!”
“唐傲赢了!”
寂静无声,静待结果的大厅,瞬间骚动起来。人们纷纷站起来,涌向场中,难以抑制的惊奇溢于言表。
几乎瘫倒在地的我因那峰回路转的四张J,久久地怔在那里,无法承受这种情感上和心理上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终于喜极而泣。唐傲赢了,他赢了!的确,他从来都不曾输过,从来都将一切尽在掌握,这样的结果,是意外也是意料。我揪着衣襟低泣,泪无声。
裴子桐震惊无比地看着赌桌上的两副牌,四张J对四张10。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裴子桐从轻喃低吟到最后的怒极大吼,震天响的咆哮声似乎惊得整艘巨轮都为之震颤。他充血的双眸,流泻出摄人心魄的可怕黑红。
唐傲旦笑不语,赌桌上的牌面显而易见,谁输谁赢不言而喻。
裴子桐双手撑着桌面,恶狠狠地眼神从牌面移向唐傲。
“你出千!”他咬牙切齿地逼视唐傲。
唐傲挑眉,神情一派安详:“证据呢?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我可以告你诽谤!”
裴子桐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唐傲身上,与唐傲的悠闲形成鲜明对比。
“四张J对四张10,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敢说你身上没有藏着牌?”此刻的裴子桐已完全魔怔了,那是一种困兽般的无助。
唐傲笑了,有些无奈地回答:“可惜天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办呢?说到藏牌,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进来之前似乎都用红外线扫描过,身上有没有藏牌你我心知肚明吧!”
裴子桐被唐傲堵得无言以对,急剧起伏的胸膛却泄露着他情绪的不稳。
没等裴子桐有所反应,唐傲起身面向大家,一摆手道:“今日的赌局已结束,接下来我要与裴先生处理一些私人问题,各位请回。”
唐傲一发话,船上的安保训练有素地出现在周边,引导众人依依不舍地离开,或许今晚的赌局对每个身临其境,适逢其会的人来说是毕生仅见最为精彩的赌博。
等人都走光了,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唐傲、裴子桐、霍天华和我。
“有没有兴趣看一段影像?”对着裴子桐,唐傲的嘴角挂着闲散的微笑,不像之前那样的咄咄逼人,温和了许多。
裴子桐一言不发,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唐傲,我真担心他会疯掉。
也不管裴子桐愿不愿意,唐傲拍拍手,四周灯光瞬间暗了下来,只留地面上的射灯泛出羸弱的光。赌桌正前方的墙面上缓缓降下幕布,吊顶上的投影仪亮起,略显模糊的画面上一辆高速行驶的黑色轿车正沿着公路向前行驶。在转弯处,一辆银色轿车正迎面以正常速度行驶着,照那样的速度是决计不可能撞上黑色轿车的,可驾驶黑色轿车的人似乎有意要去撞迎面开来的车子,不闪不避地迎头冲去。银色轿车的方向盘闪了两下,不稳地左右摆荡,意欲躲开撞过来的黑色轿车,最后被逼得失去控制,翻出公路。
黑色轿车飞快逃逸!画面由始至终都未曾让我们看见那辆黑色轿车车主的面孔。
银色轿车翻出公路之后,汽车引擎开始冒烟,这时,从不远处又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当轿车行驶到出事地点时停下,车窗摇下,露出车内一张清冷绝艳的容颜。绝美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显得相当震惊,立即从车里下来,似乎想去救援,此事银色轿车突然爆炸,迫得女子不得不退后,站在车后茫然且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后打电话报警。
画面就此定格在女子打电话报警,远处的车子爆出烈焰,蒸腾着黑烟袅袅的一刻。整个片段的拍摄角度似乎只有一个,而且拍摄手法也极其单一,画面质量也显得粗糙,让人实在不敢恭维拍摄这段录像的人的摄影技术。
只是这样一段普普通通的交通事故的录像片段,裴子桐却看得情绪无比激动,双手死死抠住赌桌的桌沿,瞳孔不断收缩,嘴唇紧抿成一线又不住地颤抖,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杀死裴蝶的不是我母亲!”唐傲暗沉的嗓音在偌大的厅堂里显得格外空蒙。
裴子桐一动不动,化石般定立当场,抠住桌沿的手指根根泛白。
轻按手里的遥控器,画面继续播放,此刻打在屏幕上的是电子邮箱的界面,邮箱里一组照片异常可疑。仍是刚才那名绝美的女子,一张照片是她坐在车里冷眼看着远处公路外翻倒的银色轿车,另一张则是她拿着行动电话目视前方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打电话。两幅画虽然同是一人,却因为没有前面的铺垫,显得女子异常可疑,而且我觉得这几幅图缺少了什么,却一时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