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眼,让一切的悲伤沉寂在内心深处,再睁开时仍是那惯常的平淡无波。
“那后来呢?”
她低声问道,目光犀利的望着对方。不错过一丝的表情变化。
“后来因为公事,我们离开了杭州。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每一年的夏天,我都会去西湖,希望能再次遇上她。可惜却总是失望而归。一转眼,都已经十八年过去了。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找到她。”
“伯父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她眼睫低敛,唇边漾起苦涩的笑意。
对上他质疑的眼光,她温婉一笑掩饰眼底的犀利,体贴的道。
“你也知道,我舅舅他们是行医的,一年四季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少,如果有他们的帮忙,也许能尽快找到伯父想要找的那个女子。”
管文轩似乎被说动了,微微一叹,而后道“她叫千絮,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姓氏。”
千絮,楼君羽身形微微晃了晃,用力的扶着椅背,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西门千絮,不正是母亲的闺名吗?
再也没有什么好质疑的了,之前她还可以说一切都是巧合,但是眼前的事实,让她再也无法逃避了。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抛弃她和母亲的人,就是她的父亲。虽然这十八年来,他一直有寻找母亲,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先欺骗了母亲,母亲才会怀着她,另嫁他人。
不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是多么大的痛苦。母亲必定是对他死了心,才会嫁给别的男人的吧。
眼神复杂的望着眼前这个一脸慈爱的长辈,楼君羽心头一阵阵的翻腾,对他有恨,也有怨,还有很多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的复杂情绪。
她很想当面问问他,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迫不得已,让他和母亲分开的,难道他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母亲已经身怀有孕了吗?
她很想告诉他,母亲这些年来受的苦,让他一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中。因为他对不起母亲,才会害得母亲凄惨的下半生。
她想要狠狠的报复他,可是想到管佑涵,一切的恨意,只能生生的忍住了。
凄楚一笑,真相真的好残酷,心口似有什么东西在绞,撕裂般的痛楚袭来,让她痛的快窒息了。
“小羽,你怎么了?”
管文轩看着她怪异的表情,还有苍白的脸色,有些紧张的问道。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下子好像生病了一般。
“没什么,大概被风吹着了,有些凉。”
再也无力维持嘴角的笑容,楼君羽疲倦的回道。
她的心好痛好痛,再也无力坚持下去了。
“也是,你的身子不是很好,就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耗费时间了,快回去休息吧。”
管文轩不疑有他,一脸关切的道。
深深的望着一脸慈爱的人,这人就是她的父亲,“那我先告辞了。”
起身,她一步步的走出亭子,步伐是那般的沉重。几次想要回头,告诉他,她是千絮的女儿,却硬生生的忍下了冲动。
狠狠的咬着唇瓣,不让喉间的哭泣溢出嘴角。
“羽儿,你怎么了?”
从对面走来的管佑涵,一脸紧张的问道。
羽儿的眼神为何这般的绝望而孤独?是什么事情让她伤心了吗?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想要回房休息。”
瞬间,她把一切的悲伤收起,淡然的道。但是对上管佑涵探究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瞒不住他的。
“那好,我陪你去。”
心底沉重的一叹,管佑涵体贴的说道。
这两天,羽儿不知道是怎么了,都不让他近身,害他夜夜空针难眠。
今天她又突然一脸绝望,悲痛的表情。让他看着也好心痛,飞扬的眉头,皱如小山,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
“不要,我想一个人待会。你去亭子陪陪伯父吧!”
楼君羽淡淡的说道,而后不管对方担忧,质疑的眼神,从他身边走过。
管佑涵望着远去的纤细身影,她为何走的那般的匆忙。
幽深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深的悲伤和一丝莫名的惶恐。
今夜夜色晦暗,一如她此刻的心情,那一抹可以照亮她生活的灿烂阳光,再也不属于她的了。她的生命中,从此只有冷风,阴暗相伴。
看着暗无星光的天空,她幽幽溢出一丝的叹息,缥缈幽如夜风,犹带一丝夜色的深沉,那么的寂寥而无息,瞬间淹没在无边的黑暗,连一丝的波纹都没有留下。
暗沉的夜,让四周的一切都隐身于浓重的黑幕下,让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的悲伤,越发的浓烈而沉重。
轻轻勾唇,想要挤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可惜最后却浸满了苦涩。
离开的时候,终于到了。她目光近乎贪婪的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想要看清楚这个她生活了三个多月的院子,这里留下了太多的欢笑声。
可惜夜色太过的暗沉,影影绰绰间,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着脑海里的记忆,依稀的个大概。
突然间,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对这里的一切都产生了感情,如今人要离开,心底才会涌上这样浓浓的不舍。
心境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笑如夏花般绚丽的男子。
以前的她从来不会对身边的事物,产生依恋不舍的情绪,一如她当初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院子,一如她毫无眷恋的离开了生活了半年多的皇宫。
而今她在镇国公府才住了三个多月,却是那么的不舍离开。
只是很多时候,人都是是无奈的,即使她心中在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包袱,这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
第一次,她从楼府离开时,带着娘亲的牌位。第二次,她出宫,后来皇帝派人把东西也送过来了。
如今离开,她也要把娘亲带上。虽然这里有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但是却不是属于娘亲,也不属于她的。她相信,娘亲应该是更愿意和她一起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