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姜峻提着两人的行李默默地跟在唐梦慈身后,她从飞机上下来就一直沉默不语,他知道,其实她并不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坚强,毕竟是一个刚离婚的女人,毕竟是一个刚离开自己爱的男人身边的女人。
唐梦慈在一屋子前停下了脚步,缓慢地打开了门,带着局促的表情站在大门前,然后对内轻喊了声。
“妈……”
“咦,小慈?”唐妈妈走出厨房,看到女儿不自觉讶然出声,但一看到她坐在轮椅上,不禁急步向门口移动,看到她身后的姜峻,礼貌地对他轻点下头,目光不自觉下移。他提着两箱行李?唐妈妈皱着眉,紧张、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的腿怎么了?你怎么回来啦?佑阳呢?这位又是哪位?”
“他是我的朋友,他叫姜峻。”唐梦慈避开唐妈妈的追问,微笑地帮忙互相介绍,“这位是我母亲。”
“伯母好。”他轻弯腰点头礼貌道。
“你好。”唐妈妈礼貌回应,然后看向唐梦慈,急急地追问道:“你的腿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没跟佑阳一起回来?”“伯母你不用担心,梦慈只是不小心受伤了,暂时不便乱动,所以才用轮椅代步。”姜峻给唐妈妈解释着,安心的话语让唐妈妈瞬间放宽了心。
“佑阳呢?你受伤了他不跟你一起回来?”唐妈妈皱紧了眉头,仍然不放松地追问着。
唐梦慈脸上的微笑瞬间垮掉,她低下头,迟疑了一下,老实道:“我们……我们离婚了。”
“你说什么?!”唐妈妈震惊地看着她,惊讶大呼。
四周陷入一片了窒息的沉默中,她深吸了口气,低声地再说了一次:“我和他离婚了。”
三人都沉默了半响,唐梦慈的眼眶也开始聚集了泪水。
“伯母,其实……”姜峻刚想开口,唐妈妈就沉声命令。
“你们进来。”
唐妈妈首率先往屋里走去,唐梦慈低垂下头,双手推着轮椅的车轮子跟着进去,姜峻则提起两箱行李尾随唐梦慈进入屋内。
“姜先生,请坐。”唐妈妈招呼着他,但也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唐梦慈完全不敢抬头,沉默地按照唐妈妈的指令去做。她害怕面对妈妈,若不是自己当初因为休学嫁给成佑阳,现在也不会增加妈妈的烦恼,而且,妈妈还不知道成佑阳是当明星的,如果知道了,她完全不敢想象后果。
她是一个父亲不详的孩子,妈妈辛苦地把她拉拔长大,她已经为她操劳了大半辈子,她实在不想为了这次的婚姻问题再给妈妈添增烦恼了,可是……
唐梦慈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两滴、三滴,她的泪水开始控制不住地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答滴答地落到双腿上,浸湿了她大腿上的裤子。
姜峻凝视着她滴落的泪水,心不自觉也开始拧了起来。一个好女人,成佑阳竟然不懂得珍惜,他该说些什么呢?成佑阳太笨了?还是成佑阳太傻了?
“告诉我,你们离婚的理由。”唐妈妈出声问道。
唐梦慈吸吸鼻子,轻轻摇了摇头,泣不成声。
“不要哭了,梦慈……”姜峻连忙伸手轻拍她后背,他有点透不过气,心里不舒坦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很奇怪。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唐妈妈皱眉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姜峻,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追问道。
唐梦慈在心里痛不欲生地回答妈妈的话。他爱的不是我,他已经有了爱的人,他不爱我。
“你们才结婚多久?怎么会完全没有理由就离婚?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唐妈妈身为崎岖情路上的一个过来人,她对这种事情都特别的敏感。
唐梦慈没有回应,她只是一直低垂着脑袋,可是她的沉默不语却给了唐妈妈一个最好的答案。
“一个不懂得珍惜自己老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既然离婚了,就不要再去想了,反正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唐妈妈心疼地抚摸了下她的头,有些生气也有些叹息地安慰着她。
唐梦慈听了唐妈妈的话,不自觉眼眶再次热了起来。妈妈的包容让她觉得温暖,妈妈的温柔永远都让她感动,她抬起了头,泪流满面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她,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痛哭出来。
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觉得痛的,可是……
“你们都是坐夜机回来的吧?快去好好休息下,下午睡醒了就陪妈妈到菜市场买菜,妈妈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咱们一起大吃一顿。”轻叹了口气,唐妈妈边拍抚着她的背,边温柔地跟她说:“傻女儿,今天哭完以后,就不可以再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流泪了。因为我们小慈是个好女人,成佑阳不懂珍惜,并不代表别的男人不懂得珍惜。”唐妈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姜峻。
她轻叹,以为自己为女儿选了个好夫婿,没想到却仍然像二十年前一样,选了个最糟糕的。
深夜,成佑阳拖着疲惫的身子,提早回到明洞公寓。
今天一天他都心不在焉地工作,而且有点心神不宁,所以晚上提早了两小时从录音室开车回来。
成佑阳站在电梯前等待电梯降落,他揉了揉酸痛的肩与颈,捏了捏眉心,来抒缓疲劳。
站在家门前,他有点局促不安。虽然屋内已经没有灯光,但毕竟两人早上又吵了一架,他还狠狠地伤了她的心,小慈一定哭得脸色苍白,想着就心疼。
唉,他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他的心有点沉重,用钥匙轻轻打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小慈似乎已经入睡了!
带上门,他转身拍亮了屋里的灯,空荡荡的房子今天感觉特别的宁静。
成佑阳有点心慌,可是想了想,上次也是这样,他就甩甩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了一下,他走到两人的卧房门前,正想打开,又停下了动作,还是明天再跟她道歉吧。
成佑阳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他转身回到了客房,沐浴过后就躺上床沉沉睡去。
清晨七点三十分,当成佑阳仍然在熟睡时,一阵门铃声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该死,到底怎么回事?”成佑阳愤然从床上翻身而起,穿起拖鞋打开房门,火爆地走向屋子大门。
不管来人是谁,他打开门首要第一件事就是要宰了他。
拉开了门,刚想开口——
“请问阁下是成佑阳,成先生吗?”一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手上拿着公文包的男人一见有人开门就问。
“我是,请问你是?”成佑阳皱眉,盯着他沉声问。
“你好,成先生,一大早打扰你了。”这位整齐穿戴的男子礼貌地先致上歉意,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纸张,道明来意:“是这样的,我是唐梦慈小姐的代表律师,我姓南,这一份是唐小姐与成先生的离婚协议书,现在只是欠成先生的签字与盖章,只要签好了,那么你们的离婚手续就完成了。”
“你说什么?”成佑阳瞬间清醒,瞠大双眼勃然大怒地怒吼道。
这位南律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得差点就转身逃跑,他缩了缩脖子,“呃,成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你现在就可以滚回去。”成佑阳现在只想把唐梦慈抓到面前狂吼一顿。
他愤怒地用力甩上大门,转身边走向卧房边大喊:“小慈……小慈……”
里面没人,卧房的东西整齐得就像没人动过一样,成佑阳惊愕地看着这一切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脑袋现在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也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老婆……老婆……”他心急地开始在房子里四处搜寻她的身影,也开始愈来愈心慌,客房、书房、厨房、洗手间,到处都找不到她,她真的要跟他离婚?
拿着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慢步走到沙发上坐下。猛然,像是被棒子打到一样,他突然想起她昨天在录音室对他说过的话:“谢谢你一直对我的照顾,也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至爱。”该死,从昨天离开录音室她就已经打算和他离婚。成佑阳闭上眼睛,痛苦地把脸埋进双掌内,心里不只慌乱,而且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惆怅、郁闷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看到离婚协议书附有一张附件,他迅速拿起,那是唐梦慈留给他的话,她娟秀的字映入眼眸,上面整齐地写了几句——
曾经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短暂的缘分却最终让我们离婚。
离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可以让我不再越陷越深。
我不怪你把我当成替身,只怪我自己一直异想天开。
我爱你,你一直都清楚。我也很努力希望可以赢得你的心,可是我已经累了,成太太的位置我担任不来,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你的至爱,那么我这个你不爱的人该自动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婚姻很可笑,到底,我们当初为什么要结婚?
这个问题每天都围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们相爱吗?可是你从来没说过爱我。
成为你妻子的这半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很感谢你对我一直的宠爱与照顾,也谢谢你教会了我,爱情,不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最后,祝你幸福!
唐梦慈别笔
看完这段留言,成佑阳有种被雷劈到与被棒子打到的感觉,他整个人完全震惊住了,脑袋疼痛与心里深深的空虚感几乎让他承受不了。
他从来都没对她说过“我爱你”这句话,他只是一直要求她付出,却从没给过她承诺……
天啊,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成佑阳环顾着少了唐梦慈身影的房子,想起他们开心在一起的点滴回忆,只感觉到自己心里崩落了一大块,他恐惧地低吼出声:“不,我绝不离婚。”
成佑阳怒不可遏地将唐梦慈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撕个粉碎,丢到垃圾桶里。
进房换了外出服,像龙卷风一样,快速地奔出了家门。他绝对不会答应和她离婚,绝不!
“小慈在不在你这里?”成佑阳疯狂地一路飞车来到仁寺洞高级住宅区,杨玟基拉开门的瞬间就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领,逼问着:“她是不是在你这里?”
杨玟基冷眼直视他,然后一手拍掉揪住他衣领的手,“你老婆应该在你家,跑来我家找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人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后悔?
“小慈在韩国除我以外,唯一认识的就是你。”成佑阳不理会他冷嘲热讽,他现在只想要马上见到唐梦慈。
“原来你也知道,梦慈在这里只有你和我可以依靠。”杨玟基冷笑道。
“你把小慈还给我。”成佑阳恼火地大吼,再次一把揪住杨玟基,他不要再跟他废话。
他不敢相信,一直都迷恋着他的小妻子,竟然真的把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送到他手上。
“你也会说她只有你和我可以依靠,既然她不想让你找到,又怎么会来我这里?”杨玟基也忍不住生气地大吼。
听了他的话,成佑阳有点接受不了,震惊地向后退了几步。
她没来这里?对呀,她根本就不会来杨这里。
手机!打她手机。
成佑阳急忙把手伸进裤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答录机的声音响起:“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没有回应。”
他一定要找她把话说清楚,他绝对不会跟她离婚的。想着,成佑阳想离开这里,却被杨玟基快一步挡住了。
“你走开。”成佑阳暴躁又急切地对着他大吼。
他的心揪得紧紧的,心脏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如果找不到她……不,他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如果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你打算怎样?”杨玟基看到他像发了疯似的,开始有点同情起他。
“不会,无论她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她。”成佑阳握起拳头,咬牙瞠着他,两眼迸出凶狠的光芒。
“那我祝你好运。”杨玟基知道,想在首尔找到唐梦慈根本就没可能,只因她已经在昨晚搭上了夜机,回到了她原来的地方。
找不到小慈,成佑阳把整个首尔大小地方全找遍了。
唐梦慈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他找不到她!
成佑阳每天天还没亮,就开着车四处寻人,登报、请征信社,而她就像风,吹过掀起一阵涟漪后,再也寻不到踪迹。
杨玟基仍然没告诉他,唐梦慈已经回到中国。他只是冷眼看着他忙着工作,然后忙着找人。
成佑阳在一天天的失望与挫折中仍然继续不放弃地寻找,他害怕回到没有她的家,害怕合上眼睛,见不到她,他如同发了疯似的想念着她,最后,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可怕。
风摩亚洲的抒情王子成佑阳,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他变得脾气暴躁,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块千年寒冰,生人莫近。
全公司甚至全录音室的职员看到他都恨不得飞奔而逃,如同现在,两个录音室的工作人员被他寒冷的言语刺得体无完肤,纷纷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狼狈不堪。
时间快速地又过去了一个月,成佑阳的《再一次爱你》专辑的宣传期也渐渐远去,室内空调在不断地运转,成佑阳在里面准备着新一张专辑的创作。
啪——
杨玟基打开了室内的日光灯,推门走了进来。
这一个月来,成佑阳都没有回到明洞的公寓,每天都留在录音室的配音室内休息。
他是有意教训他的,为了他,梦慈不但得了厌食症,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在离开的那天早上,还发生车祸。成佑阳让她受到的伤害,差点就摧毁了她自己。
经过了两个多月,他看着他憔悴,看着他脾气暴躁,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太狠心了。
这样的惩罚对他来说,应该够了!今天,或许是应该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
“出去。”成佑阳冷冷地道,危险的眼眸中发出了像野兽一般的凶戾信息。
杨玟基没理会他的话,凝视着他,“这样的心情可以创作出什么好作品?”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成佑阳面无表情地半眯眼眸盯着他。
除了唐梦慈,他现在任何人都不想见,任何话都不想听。
杨玟基拉过一椅子,径自坐了下来,“还没找到梦慈?”
唐梦慈离开了两个多月,他变得情绪阴晴不定,喜欢像块寒冰一样独自坐在角落,要不就对着工作人员发火,开车的时候看到背影像梦慈的人,他会急刹车子,冲上前抓住人家,当发现认错人的时候,又失魂落魄地放手回到车上。
身为他的朋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心里感觉到很爽快,一种无法言语的爽快!一个不懂得珍惜爱自己的女人的男人,就会得到这种报应!
当初唐梦慈爱他爱得不顾一切,他不珍惜,反而跟崔姬珍那矫揉造作的女人一块,现在好了,人也走了,才发现自己多不能失去她,可惜,这一切来得太迟。
自从唐梦慈回到中国以后,完全没有跟他联系,唯一知道她在哪里的人就是姜峻与展赫,可是两人也没告诉过他。
“不关你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成佑阳依然冷酷着脸。
他知道他在幸灾乐祸,他也很清楚他想讽刺他。
杨玟基叹了口气,“其实,梦慈早就离开了首尔。”
“杨玟基——”成佑阳咬牙念着他的名字,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那个该死的家伙。
杨玟基马上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快速地弹坐起身,直往后退,“等……等等,你先听我说……”
来不及——
成佑阳抓住他,往他肚子狠狠揍了一拳,痛得他弯下了腰。
“该死,这是你报答我告诉你,你老婆在哪里的方法吗?”杨玟基痛得咒了声,抱着肚子狠狠瞪着他。
“你该死知道她在哪里竟然没有告诉我?!”成佑阳握着死紧的拳头,愤怒地朝着他大吼。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就像彩虹失去了七色的光芒,看起来暗淡无光。
她的离开,令他的心失去支撑,严重失去平衡。
只因她对他的迷恋,令他少了一份应有的危机意识,以为她永远都会在自己身边,不需要费心,不需要挂念。
在崔姬珍出现的时候,他安心无虞地眷恋着旧爱,另一方面又贪心地要她为他付出。
现在,她离开他了,她走了,他才知道不可以没有她,甚至发现自己很爱她。
把一个不愿放弃名誉、地位又矫揉造作的女人留在身边,却将对自己付出最多、深爱着自己的妻子驱逐。
过去,他蒙蔽了自己的眼睛,犯了太多不可原谅的错误,现在想回头,他的爱情却已无法弥补。
“虽然我知道她不在首尔,但也不清楚她人在哪里。”杨玟基捂着肚子,朝他乱吼着解释。
“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把她找回来。”成佑阳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就往外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