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良久,陈定河,萧肃方才醒转。表情却显木然。谭霜更是失魂落魄,双眼空洞异常。
“我们走吧。“陈定河长出一口气,
扶起谭霜走到竖井边。铁链在晃动,竖井依旧幽深。但是三个人这次却轻松地荡过竖井,进入鬼童关。
渐渐的,鬼童关也被甩在了身后。三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机械地行走,虽然走的蹒跚,动作吃力,却是绝不想停下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陈定河手中的火把熄灭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支火把,于是他默默地点亮火折,继续前行。
这次黑暗,谭霜沒有再发出惊叫
,或许是她已沒有气力再叫,也或许是她已习惯了黑暗。
又过了很久,当萧肃的火折子快要烧完的时候,三个人终于感到了绝望,似乎这条螺旋的甬道永远沒有尽头。
走着走着,最后的火光熄灭了。
甬道中一片黑暗,谭霜随即发出一声哀嚎,瘫倒在地。
陈定河与萧肃也都背靠石壁,软软地坐下,四周陷入死寂。
良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嘀嘀哒哒的声音,虽然单调,却甚为规律。
“是什么声音?“陈定河木然道。
“滴水吧。“萧肃道。
“滴一一水。“陈定河愣了一下,
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兴奋道;“是
铜壶滴漏的声音,这么说我们离地道口不远了。
“确实。“萧肃仔细一听点头,扶起谭霜。三人再次起步。
果然这次他们并沒有走上多久,
地道口便出现在眼前。让人惊奇的是,地道口不仅沒有关闭,更有明亮的烛光从洞**入。
三个人此时已经对任何事都不管不顾了,只想尽早离开这不见天日的幽暗空间。
陈定河与萧肃表情不再绝望,谭霜空洞的双眼也露出期盼。
他们三步并做两步,迅速登上
阶梯,向洞口急进。
当他们陆续爬出洞口后,都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就那样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里依然是他们下地时的房间,坎之屋。
烛台上的火光还在不停地跃动。陈定河躺了片刻,突然站起,迅速地把屋子中间按卦象摆
排的桌椅归回原位,才重新躺下。当然,重力机关上的重物一旦被移开,地道的暗门也就自动封闭了。
又过了很久,当萧肃恢复清醒的时候,只觉肚腹之內一阵的绞痛,这是饥饿的感觉。
萧肃正要走出坎屋辅门,进入星宿殿寻些吃食,却一眼看见谭霜虽匍匐于地,鼻息沉重,但陈定河却不见了踪迹。他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萧肃缓步走入星宿殿,但就在双脚踏出辅门的同时,一个冰冷的物件点上了自己的后颈。
“是你吧?姓秋的。“陈定河特有的,阴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现在摘星成只剩下你我,谭霜三人,谭霜绝对不可能是个男人,
那现在就只有你了。“
“你好像还算漏了一个人。”萧肃沒有动,任由判官笔顶在后颈。
“什么人?“陈定河问。
“贺君绝。“萧肃答。
陈定河一阵冷笑,笑罢,阴声道;
“你不防再仔细看看星宿殿。“
萧肃一愣,环目四顾,这里与自已离开时并无不同,身首分离的蜂王还在,影子依然倒毙暗影中,等一下,似乎有哪里确实有点不一样,贺君绝,沒想到,那时失踪的贺君绝此刻竟然又出现在了软床上,只是在其左颈之上的那条血痕,再次鲜血汩汩。
“原来是这样。“萧肃忽地叹了口气
淡漠道;“原来是这样。不过,陈帮主,你还是少算了一个人。“
“又是谁?“
“你自己。“
“胡说。“陈定河再冷笑,但目光森寒,杀气已现。笑声忽止,判官笔向前递出。
萧肃显然在随时防备着这种突袭
,陈定河才动,他已先动,头颈一偏,间不容发,避过要害,然后,一旋身,太白剑出鞘,横斩陈定河咽喉。
陈定河左手判官笔竖起一挡,右手判官笔闪电刺出,直取萧肃左肩头与心脏。
萧肃忙抽剑回护,一挑一格,拦下陈定河右手笔。
但马上陈定河的左手笔又到,萧肃连出三剑,才化解左手笔的进攻。
陈定河再攻,双笔左右一分,左三右四,连点萧肃上身七处大穴。
萧肃一声冷哼,太白剑连削带打,橫四竖四,八剑挥出,七剑挡下双笔,第八剑抢入对手中宫,直劈而下。
陈定河立时双笔交剪,铿的一声架住太白剑。
萧肃面色一变,太白剑进退两难,进被双笔所夹,退必引敌来击。
“撒手。“陈定河一声冷笑,双笔夺剑。
却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萧肃受伤的左臂猛地抬起,一拍剑尾,太白剑竟然硬生生地突前半尺,剑尖一下划上陈定河额头,鲜血立溅。
陈定河一声惨叫,双笔一分,暴退。
“哈哈哈。“萧肃开始冷笑。
“你,你的左臂并沒有受伤。”陈定河血流如注。
“有受伤,却不重。”萧肃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陈定河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为防万一。“萧肃道;“等,等一下。”不知为何,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就定住了。
陈定河额头还在流血,虽然站着,却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萧肃寻思道;“这个陈定河难道是真的?如果是易容,额头出这么多血,面具无论如何是戴不住的。那会是谁?“
萧肃正想着,陈定河已经颓然倒下。
“是谁,到底是谁?“萧肃突然一阵眩晕,双膝一软,险些摔倒,踉跄着倒退了数步,才用剑撑地,
勉强站住,在他身后就是盛放贺君绝尸体的软床。
萧肃茫然地扫了四周一眼,迷离的目光落在贺君绝身上。
贺君绝还是那张粗犷的脸,骨格突出,须眉浓重,只是常年寻牧放马,使本就粗糙的皮肤有多处起层干裂。
那双以七绝掌闻名的大手,似乎也因为生命的流逝而有所萎缩。
萧肃由头看到手,“不对,不对呀。
大手萎缩,皮肤起层,这……“他猛地又把目光转回到贺君绝的头上。
紧接着,他的目光便凝结在贺君绝左耳下起层干裂的皮肤之上。
“易容。“萧肃忽地在咽喉中迸出两个字,太白剑霹雳一声刺下,直插贺君绝心脏,只听“噗”的一声,太白剑透床入地。
但,就在萧肃出剑的一瞬间,贺君绝的双眼暴睁,眼神狰狞诡异。
“果然是你。“萧肃哈哈大笑,探手在贺君绝耳下起层的皮肤上一挑,唰地揭下一层精巧的人皮面具。
不过,当萧肃看到人皮面具后的脸孔时,却一下僵住了,满面惊诧。因为那张脸孔赫然就是贺君绝自己的脸。
萧肃脑海中立时轰的一下巨震,
整个人呆立当场。
半响,他看着贺君绝狰狞的脸,
竟又哈哈地大笑起来,只是这次的表情已经不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了,他疯了。
笑着笑着,他颓然倒地,就斜倚在贺君绝的软床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笑声立止。
滴答滴答……,铜壶滴漏的水滴,
仍在不断的落下。
除此,摘星城一片死寂。
正在这时,坎屋中烛光一抖,一条漆黑的人影闪现。
黑影全身包裹黑袍,面罩黑巾,
只留一双细目,透射着寒光。他无声无息,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从衣着来看,明显就是影子。但影子岂非正倒在星宿殿中。那这个人会是谁?
黑衣人先是走到谭霜身前凝视了片刻,然后飘身进入星宿殿。
当他扫视了全场之后,眼中露出笑意。
“陈帮主,你可以起来了。“黑衣人幽幽道。
伏在血泊中的陈定河忽地一动,
缓缓站起。满是血污的脸上,双眼现出兴奋之意。
“都结束了吧?“陈定河长出一口气,问道。
“嗯,“黑衣人点点头,“十阴杀手如今仅余你我,萧肃与谭霜就算未死,也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接管十阴杀手全部的产业了。“陈定河笑道;“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先杀死折枝的花儿。“
“错了。”黑衣人道;“我并没有出手,他的死活我并不在意。“
“那…“陈定河一怔;“那花儿到底是谁杀死的呢?“
“他的师兄。“黑衣人道;“不过,他的死,等于把一池清水搅浑,这对于我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你说蜂王杀死花儿,为什么呢?“
陈定河问道。
“你知道蜂王吧?“黑衣人沉吟了一下道;“蜂王即是蜂后,他会在每次交配之后,杀掉与其交配的雄蜂,这就是花枝那个老妖精的道理。“
“这…“陈定河皱皱眉,叹气道;“折枝门怎一个乱字了得。“
黑衣人走近萧肃,抬手探了下鼻息,但觉气若游丝,微弱至极。
“沒想到他居然会留下一招。“陈定河恨恨道;“如果不是我有所察觉,
只怕真是性命不保。“他说着,一支判官笔伸了出来,对准萧肃眉心。
“哦,你是何时发现的?”黑衣人却摆了摆手,道;“不必多此一举。“
“就是我们在山腹中的时候。“陈定河收回判官笔,道;“如果他的肩头真受了伤,那对施展轻功一定是有影响的,但我却完全看不出来。”
“看来老萧还不是太糊涂。“黑衣人笑了两声,“但是,他为何会有此一防呢?“这个疑问在他心中由然而生。
“不过,你倒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陈定河道;“当听萧肃说到影子,蜂王死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仔细想想,却绝不会是你,那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呢,所以我想到了在未进地道前,就失去踪迹的南宫影。“
“确实,影杀虽然敢杀人,但是一说到有可能被杀,他的胆子就小了很多。“黑衣人道;“所以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简直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于是我劝他也和我一样隐入黑暗中,一面可以自保,一面可以击敌。“
“这个人白长了那一幅相貌,着实不够聪明。“陈定河看着卧在角落里的影子,叹了口气,道;“不过你又为何要杀掉他呢?“
“只有一点,他的死对我是有利的。“黑衣人道;“首先,萧肃对我这个影子,或者是南宫影扮成的假影子已经有所怀疑,其次,影子和你是一边的,南宫影以影子的身份死掉,不仅能减轻他对你的防备,更能加重他的心里压力,逼他自己进入地道,去寻你们,耗费精力。“
“那杀蜂王也是这个意思吗?“陈定河转对蜂王的尸体问道。
黑衣人身子一定,冷声道;“我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的人,又有利可图,杀掉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这就是黑衣人的作风。
“对了,你说那个姓秋的,真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吗?“陈定河沉吟了一下,问道。
黑衣人无言。
“开始我一直以为是李雾浓呢。“陈定河自接道;“看着他和那些小鬼掉下竖井深渊,我想起一句话,杀手或许会救人,但杀手绝不会舍弃自已去救人。“
“我也认为应该是他。“黑衣人颔首道;“
他太镇定了,根本就看不出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应该是带了人皮面具。“
陈定河点头,道;“那真正的李雾浓在哪呢?“
黑衣人摇头,表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