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冷了下来,直直走向文羽。文羽一惊,忙闪过身子。
龙泽风眉微微一斜挑,沾着她的衣角,错身走进了房间。文羽见他朝着床边走去,忙跟上前。
盯着万浚的脸,他冷声问了一句:“他没事了?”
文羽一时微愣:“嗯。谢皇上关心,相公他现在毒已经解了。”
“是吗?”龙泽风像是在陷入了沉思。室内一片沉默,气氛也随之更加压抑。
“是文妍下的手?”
文羽和门外的龙琛都是心头一震。她点了点头。
龙泽风将视线移到了她脸上,眼神难解。他抬起手,朝她脸庞伸去。
文羽一个吸气,急忙闪过,怒道:“请皇上自重!”
龙泽风此时反而又笑了:“小羽儿,叫朕怎么放过你呢?”随后,他又瞥了一眼万浚,转身向门外走去,扔下一句:“好好照顾他。”
天还没有亮,房间里的蜡烛只剩下了小半指的高度,仍在微弱却顽强地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昏黄的影子反而更显得房间其它角落黑漆漆的,仿佛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随时准备出来噬人。
万浚的眼睛猛地睁开了,在短暂的适应后,发现眼前的一切很是吓人。帐子上摇曳着恐怖的影子,暗红的床梁像是要直压下来,背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他的额头不知不觉中有了一层薄汗。
闭了闭眼睛,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了,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牵扯住了。
他一侧头,原本慌乱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嘴角更是露出了上扬的弧线。他轻悄悄地躺回原状,随后又缓缓翻转身子,与抱着他胳膊入梦的人儿相对而睡。黑暗给他的恐惧在他望着她的睡颜时统统后退,直至消失。
空闲的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她瘦了。
手指轻轻从她细腻的额头滑到她的眉骨,随之用指背擦过她的脸颊,他一遍遍画着她的轮廓,动作轻柔地不能再轻柔。他如墨的星眸里有泪花静静地绽放。
文羽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膀在自己怀中,仿佛害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娘子……”都是他不好,没用地昏迷了,他应该更谨慎一点的,不该害亲亲娘子为他操心。他情不自禁地想把她搂入怀中。
这两天来文羽都没有休息片刻,直到昨晚确定相公没事了,才渐渐放松自己睡去。她睡得很沉,甚至连梦都没有做。对万浚的动手动脚,更是没有什么知觉,只是无意识地觉得一股安心的味道充满周身,非常地温暖、非常地舒适。
当她睁眼醒来时,发现她好像已经被某人盯了很久了。那目光让她有种羞涩的冲动,她猛地埋到他怀里,惊喜地低喊了一句:“相公!你醒了……”
他醒来的要比预计得早上许多,看来鬼见愁师父的安神补药下得剂量还不够大。看他想做坏事的表情,她就希望他还是再昏迷一段时间好了。有没有搞错,他还是病人耶,她这个贤妻可不想因自己的过失当上未亡人!
“娘子,我好怕怕……”万浚趁佳人主动投怀送抱赶紧搂个死紧,“下次不许为我流泪哦,否则我连昏迷也会不安心的!”
“你还说!”文羽泪水顿时倾泻而出,“你这个坏蛋!下次再这样吓我!当心我我——”为他紧绷的心弦再次断裂,她不能承受他再出什么危险。
没等她说完,万浚直接吻去了她的尾音。温润潮湿的唇相压着,久久不能分开。文羽的哽咽在交缠的舌尖里化为一个轻轻的喟叹,她的眼泪滴落在万浚挺直的鼻梁上。
万浚又吻上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将她涩涩的泪珠都填满他的味蕾。而他的眼角也有一道清冽湿润的痕迹。
他们互相紧紧拥抱着,灵魂在一起依偎,这一刻,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永远也不能。
“相公,我要起来了。”今日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好,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灿烂得满地。丫环都来问候好几声了,想想时辰,也是临近中午了,可是,她瞄了瞄自己腰上的狼爪,很是无奈。
“相公,已经很晚了,你可以休养,但我要起来啦,让人瞧着多不好。”她好言好语。毕竟“病人”最大爷,她耐着性子劝。
“不要。”万浚耍无赖,很干脆地断了文羽的念头。一双手也是老实不客气地继续锁着他的亲亲娘子。让他好好数数,自从下山以来,他都有多久没有抱着亲亲娘子好好躺着睡大觉了,天呐,这好像还是第一回耶!他绝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床铺难得又舒适,想想好像真没什么事能比这更吸引人了。
“娘子,陪我一起睡懒觉嘛。”他晶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地装着可爱。
文羽忍不住朝上翻了个白眼,相公昏迷醒来好像更有孩子气的倾向了。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相公!你还没见过师父呢,师父和师母肯定还在担心你。咱们这样,他们就不好意思来看你了,你放我起来。”其实,她也很享受这样相依相偎的感觉,可是,再不起来,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府中会多了不少谈资。
有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意外界的言论,她本该不是那样的女子呀,那样多么可笑。可是,她还是会为万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行为而觉得难堪,进而生他的气。像前段时间,在徐信面前,她就爱生万浚的气,气他的胆小。虽然,他其实并不算过分。
难道她是太贪婪太虚荣?还是,她内心渴望着一个强势的相公,给予她完全的安全感,而不是在外人面前也会表现出胆小,在天黑的时候躲在她的身后?又或不要这般无赖孩子气?
“娘子?”娘子的眼神闪得好像很复杂,看得他心底有些发毛。抱紧,抱紧,赶快再抱紧点……
一喊惊醒了文羽。她愧疚得想躲进被子里,她这是在想什么呢?她好像真的变贪心了,早已经知道相公对自己是多么重要,还乱想,相公总体来说,真是很好的相公啦。不过,要是他能不胆小,会不会更好呢?……
她抬眸去看他的眼睛,却不自觉又被他柔情似水的目光所俘虏。中了迷魂香似的,两人的头慢慢地靠近,再靠近,眼看着唇就要又贴在一起了。
突然,房门不是时候地响了起来。
“羽丫头,羽丫头,浚儿怎么样了?”是鬼见愁来了。
文羽倏地脸红得发烫,一个挺身,着急忙慌地开始穿戴衣物。
“师父等等,我我——这就来开门!”
万浚倒是脸皮厚了许多,也没有再阻拦文羽起身,只是躺着欣赏着亲亲娘子穿衣的模样。他的亲亲娘子真是越看越好看!
在跳下床走去开门的那刻,文羽瞪了他一眼。她那嘟起的红润的唇让万浚非常不爽自己的师父,老头子就不能再晚点来吗!
“浚儿醒了吗?”进门来的鬼见愁脸上尽是担忧。昨晚龙泽风突然的微服来访,让他这个老人家的心莫名沉重得厉害。
“嗯。”文羽微红着脸,点了点头,跟随在他身后,走向床边,眼看着那家伙已经整衣而起,半靠在床头。那瞧她的目光分明还有几许讨厌的笑意。
“师父,”万浚对鬼见愁微微一笑,“这两天徒儿让师父担心受累了。”
鬼见愁扣住他的手腕,一搭脉,见徒儿真的是完全好了,他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
“你这小子!”他作势打了万浚手背一下,“为师才不怕你吓!就是你啊,害人家羽丫头为你吃了苦头。当时,我看到她背着你回来,她那模样……唉,我生怕救不活你这小子,还要搭上我宝贝徒媳一命!”
“师父……”文羽听了心头也是有些酸楚。她当时真有过不想独活的念头。
万浚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娘子,心头又是激动又是自责。他醒来后发现娘子的眼睛里似乎多了好多东西,那是对他的情意吗?虽然他因祸得福,但他不会再让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娘子的倾心。
“浚儿,到底是谁下的毒手?你们怎么会遇到歹人的?”
鬼见愁看了看万浚,又看了看文羽,目光中带着疑问。自从徒儿万浚中毒,他一直都还没有机会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文羽一听,心顿时沉了下去,俏眉紧拢着,她无语地看向万浚,又抿住唇,几度想开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万浚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对上鬼见愁关心的目光,淡淡说道:“现在还不清楚,想来和以前那个女杀手有些干系。”
“什么?”鬼见愁惊讶道,“你们还遇上过女杀手?!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这一切都怪我……”文羽闭了下眸,还是轻声说了出来,“那人是来找我的,她想杀的是我,相公为了救我才受伤中毒的。”她想起那狠厉的面容,不由十分神伤。
“为什么?”鬼见愁更是惊讶,“羽丫头,你哪来的仇人?”
“我——我也不知道……”文羽摇了摇头。为什么三姐会这样,她真的也不明白。
“师父,师母人呢?”万浚叉开话,不想文羽多受困扰。他心中也有些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呃,你师母,她今早进宫去了。”一大早,宫里就来人宣旨,说是什么太上皇要见他的娘子,结果,他的娘子立刻狠心地丢下他,慌忙进宫见自己弟弟去了。
鬼见愁想起另一件担心的事,他疑惑地又问文羽,“说到这,羽丫头,昨晚新帝来找你们,他有什么事?”这事真是蹊跷,照理龙泽风应该正忙着巩固自己的权位,哪有空来探望一位江湖郎中。
万浚闻言也有些惊讶:“昨天皇帝来了?新帝?”
“我也不清楚他来干吗,”文羽想起昨夜龙泽风调戏的言语,厌恶又起,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他让我好好照顾相公。”他那样一个危险人物,真不知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她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还是早点离开京城为好。
“就这样?没说别的?”鬼见愁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嗯。”文羽点了点头,避开了万浚探寻的目光。
鬼见愁微微垂下头,摸着自己的胡子,十分不解:“那四皇子刚刚坐上皇位,怎么会关心你们小两口呢?我看——这不像好事……”
万浚早在听到“四皇子”三个字时神色就十分严峻,眸色已是深沉如晦:“师父,这四皇子如今当了皇帝?”
“是啊,就是前天晚上的事。当时你昏迷着,我们为了解药,一路从锦绣城赶到京城,没想到宫中发生巨变,他登上了皇位,那老皇帝据说成了太上皇。”想到老皇帝的软禁身份,鬼见愁背上出了冷汗,自己娘子进宫不会有什么事吧?
万浚眉头紧蹙,也是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看到师父的神色不对劲,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师父,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鬼见愁轻挥了下手,仿佛想把心中的忧虑甩去,可是,还是不与自主地担心,越想越觉得不对。现在可还是非常时期啊。不行,他得去探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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