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木屋中歇息一夜,次晨又动身往小蛮峰赶去。萧璨路过镇子时买了马匹,两人脚程便快了许多。林诗棠熟识道路,不一日到达小蛮峰脚下。
小蛮峰名动天下,萧璨却是第一次来到。只见山势叠嶂,虽不高而威,林间清幽,虽不盛而茂,大具气象。林诗棠仰头凝望,心中感叹莫名。忽听山道上一人叫道:“二师兄!”一团翠影一阵风般从山上飞下来,却是晴宋。
她来到近前,大喜道:“二师兄,你怎么才回来?”见了萧璨,更是惊喜,道:“萧大哥,你也来啦!”萧璨微微点头。
晴宋对林诗棠道:“那天你说有事自己去了,咱们好久没有你的消息,心中好生担心,幸好你回来了,你事情办好了么?”林诗棠道:“早就办好了,你几位师哥也都回来了么?”
晴宋道:“大家都在山上呢,咱们快上去,他们见你回来,一定欢喜的很。”林诗微微一笑。
萧璨道:“既然你安然归来,我也要尽快赶回谢树山庄去了。”
晴宋不明所以,道:“你去谢树山庄?”林诗棠将谢树山庄的变故大致说了,晴宋吃惊不小:“竟有此事?”萧璨道:“那边不知如何了,我须尽快赶回去才行。”这些日子他日夜兼程,心中实是颇为担心,虽说沈寂武功高强,但自己不亲眼看着总不放心。
正要上马起身,晴宋急道:“且慢!达达教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回去,那又有什么用?待我告诉了师父,邀了几位师哥咱们一齐去。哼,我正要再会一会这魔教呢!”
萧璨沉吟不语,若是得小蛮峰相助,确是大有好处,只是他平生不喜受人恩惠,一时难决。晴宋不等他说话,上前拉住他手臂,道:“咱们先上山再说。”几人沿山道而上。
林诗棠边走边道:“近来山上可有甚事?”他往日在山上之时,山中的事务多是他处理,回来便要问一问。
晴宋道:“也没什么事。啊,来了几个客人。”
林诗棠道:“哦?是哪一派的前辈么?”
晴宋笑道:“不是,这人你和萧大哥也都认得的。”他这么一说,连萧璨都颇感好奇,他和林诗棠都相识的人屈指可数,来人是谁?
晴宋笑道:“你猜是谁?”
林诗棠思索半晌,苦笑道:“这我可猜不出了,我和萧兄都认得的人,总不会是黑云铁蹄的史虎云来到山上了罢?”
晴宋啐道:“那人要敢来,我不打断他的腿!在山上做客的是枫城十三少慕容公子!”
林诗棠颇出意料,道:“他来做什么?”晴宋道:“我也没怎么听,似乎是为了魔教的事罢。三师哥他们招呼着呢。”林诗棠心想上次在少室山,枫城城主慕容焰大败于原惊世之手,想是要连结小蛮峰,共同对付魔教的了,暗暗叹息。
三人行至山腰,只见山石横架,两名知客弟子明心、明砚迎上来道:“二师兄回来了。”林诗棠奇道:“今日怎是你二人守山?”两人尚未说话,晴宋“噗哧”笑道:“他们两个昨儿练功不认真,被三师哥罚守山三日。”她其实与两人差不多年纪,说起话来却俨然是一个大姐姐一般。
明砚面色讪讪,明心道:“他呀,昨天练功也不知想些什么,一套南华剑法老是使差。”明砚强辩道:“你不也是?不然干嘛又被罚来?”明砚睁大眼睛,瞪了他一下。
晴宋道:“总归是你们不好好练习。三师哥最是严厉,你还敢在他眼皮子下地下偷懒?”话音刚落,只听一人道:“谁在背后说人?”转腰处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灰衫男子,脸廓分明,走近前来,正是青阳先生入室三弟子孙培镜。萧璨之前在少室山上见过此人。
晴宋吐吐舌头,道:“三师哥,我这是夸你呢,可不是什么坏话。”
青阳先生七名入室弟子,依次分别是谢晚唐、林诗棠、孙培镜、陶文渊、段良玉、徐世乾和晴宋,七人是以入门先后排序。谢晚唐极小的时候,已经跟着青阳先生学艺,是为大师兄,孙培镜虽只二十七八岁,却已是七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晴宋入门最晚,年纪也是最小。
小蛮峰因为当年有人偷练秋水神剑一事,自来择徒极严,青阳先生更是宁缺毋滥,是以之前六名弟子都是年少有成。唯独这名最小的女弟子,最难约束,青阳先生近年多闭关修习,难以管得到她,几位师兄对她也都是颇为溺爱,因此总是无法无天。
孙培镜故意板脸道:“你这般夸人的么?我可听不出来。”晴宋嘻嘻一笑,做个鬼脸。
孙培镜记得萧璨,抱拳施礼,又见林诗棠面色不对,惊道:“师哥,你受了伤么?”林诗棠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师父他老人家出关了么?我想拜见他。”孙培镜道:“还没呢?似乎还须几日才行。”林诗棠面露怅然之色。
明心、明砚见到孙培镜,早就分立山门两侧,脸上一派正经模样,晴宋心中暗暗好笑。几人相携上山。
小蛮峰因人而名,本身并非甚么奇山险峰,不多时已到山上,却是一大片平地,左右房屋错落,只正中一个好大广场。这时已过了早课时辰,场中只有几名弟子,见了林诗棠等人都垂首立在一旁。萧璨知他们几人年纪虽轻,在山上辈份却高,也不以为意。
晴宋对萧璨道:“你不是认得那十三少的么?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萧璨淡淡道:“不必了。一面之缘而已,也谈不上相识。”
林诗棠问道:“十三少上山,想是为了魔教之事?”这话是询问孙培镜的。孙培镜点头道:“听他口气,似乎想要力促中原各派团结对抗魔教。”林诗棠道:“众位师弟怎么说?”
孙培镜道:“十三少若是当真能够促成此事,确也是中原武林之福。以魔教之强,原是中原任何一派都难以单独抵挡。”
晴宋道:“那天他们父子在少林寺上输的厉害,要有些私心,找达达教的麻烦,那也正常的很。”孙培镜微笑道:“你下山一趟,倒是懂得不少了。”晴宋面有得色:“那个自然。”林诗棠道:“不论他是为公为私,只要真能对抗魔教,那也没什么。”孙培镜点头。
当下林诗棠自去与众人相见,他知萧璨不喜热闹,便不相邀了。晴宋引了萧璨到客房中歇息,道:“咱们知会一声,明日一早咱们一齐去谢树山庄去。”说完径自去了。
萧璨连日赶路,稍感疲倦,在房中躺了半日。忽然有人敲门,出得门来,房前立着一人,却是十三少。他见了萧璨,笑道:“原来当真是萧兄。”
萧璨微微点头:“是你。”
十三少道:“萧兄别来无恙?”萧璨道:“无恙谈不上,你有何事?”十三少笑道:“也无他事。只是在这山上得知故人来到,特来问候一下而已。萧兄想来不至相拒罢?哈哈。”他似是极好结交他人,又道:“萧兄想是刚到山上的罢?此山倒颇有些景致,我这几天看了不少,不如便由我来当这向导官,引萧兄四下看看如何?”萧璨淡淡道:“我没什么兴致,多谢你一番心意。”
任谁都听得出他殊无谢意,只是随口敷衍。十三少却毫不在意,微笑道:“那也没什么,只是此间乃是天下第一名门,萧兄若是不四处走走,未免可惜。”萧璨心中一动:“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出去?”心中想着,面上不动声色,道:“我这人本就疏懒得很。”十三少哈哈大笑,道:“我左看右看,萧兄可都不像是个懒散之人呐。”萧璨道:“人不可貌相。”十三少点头道:“那也说得是。既然萧兄此刻没什么兴致,在下也只有独游宝山了。”微微一笑,抱拳辞去了。
萧璨一时想不通他来意若何,难道竟是来跟自己消遣几句闲话?他虽聪明,可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心想:“便是四下走走又能怎样?”当下提了铁剑,径出房间。
刚出门外,一阵寒气袭来,面上吹凉,精神不禁一振。
他不识道路,只信步乱走,身上渐暖。一路过了无极殿、肄功堂、举目遥望,颇有庄严之色。他一边走着,心中仍是想着十三少的言语,边走边想。不知走了多久,一路并无阻碍。忽然路尽,却是来到一处石壁面前了。
萧璨一怔,知是自己心不在焉,竟来到了此处。正欲折返,忽听一个声音道:“阁下想必是萧璨萧兄。”
萧璨面色一变,环顾四周,恍然间只见一人却正盘膝端坐在石壁之前,面带微笑。萧璨心中一凜:“他是刚到还是原先就在这里?怎的我刚才没有半点察觉?”
瞧这人二十来岁,一身蓝白衣衫,发髻清垂,剑眉星目,颇有王孙气概。他站起身子,萧璨只见他原先坐处泥土隆起两寸,心中暗惊:“这人好深的内功!”石壁前方四周都是一片平坦,他坐下隆起处想必是他适才运功所致。
萧璨见他长身玉立,有飘飘然之慨,此人既在此处练功,多半是小蛮峰的弟子,便道:“阁下是?”
那人微笑道:“在下谢晚唐。”
萧璨心想:“原来是他。”他行走江湖多年,早听说小蛮峰谢晚唐乃是不世出的奇才,深得青阳先生真传。青阳先生其他弟子,他全都见过,唯独这位听闻多次的大师兄却是第一次见到。
谢晚唐道:“萧兄相救敝师妹一事,在下还没来得及感谢。”
萧璨道:“其实我当日没想过要救人,乃是另有私心。阁下也不用感激。”
谢晚唐笑道:“原来如此,不管萧兄出自何心,总是救了师妹,不必过谦。”
忽然脚步声响,一人从小路奔将过来,却是晴宋。她手中挽着个篮子,看见萧璨,也是颇为诧异,道:“你也在这里?”萧璨还没回答,晴宋已经跑过去挽住谢晚唐,道:“大师兄,你功夫练完了罢,肚子饿不饿?我做了东西给你吃。”她言辞温柔,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谢晚唐微笑道:“好!萧兄也请过来一齐吃罢。”晴宋大喜,跑过来拉过萧璨,更不容他推辞,将他拉下坐好。晴宋取出一叠翡翠蒸鸡、一叠荷叶青笋、又有五味珍烩、芙蓉丝竹,甚是精致,想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做好的。
晴宋道:“这些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大师哥你喜欢不喜欢。”谢晚唐笑而不语。萧璨心想,:“这姑娘平日里莽莽撞撞的,为了他这师兄可当真舍得。”他早看出晴宋分明是爱上了这大师兄,当日晴宋莽撞下山,还不是为了给谢晚唐找礼物?心想他们师兄妹说话,自己还是不要在一边的好,借口回房休息,推辞着走了。
寻路回到房中,天色已渐渐暗了。独坐了半个时辰,有弟子叫门,却是林诗棠差人送了晚饭过来,萧璨吃了自在房中打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神游物外。蓦地隔壁一声轻响,似有人趁夜疾行,萧璨立时惊觉,轻跃到窗前,压低窗檐向外观看。星光下但见两条人影一晃而逝,迅捷异常。萧璨心中一凜:“这两人好快!究竟是谁?”忽然又见人影一闪跟上,身法之快,更不逊前面两人,正是谢晚唐。萧璨心中一动,忽然又是黑影晃动,一人又跟上了前面三人,这人一身夜行衣,看不出是谁。
萧璨略一思索,提起铁剑,轻身跃出窗户,展开身形,跟了上去。前面那人武功瞧来也不差,他小心跟着,那人似未发觉。几人越奔越远,不知到了何处。萧璨瞧前面三人已越来越远,竟渐渐跟不上了,只有那穿夜行衣的,轻功似乎与他相差无几,倒没跟丢,心道:“我功力毕竟差了太多。这几人竟敢来小蛮峰上捣乱,胆子倒是不小。”
奔出数里,那夜行人停下脚步。萧璨暗道:“难道他发现了我?”那夜行人却没回头,只在左近找了个隐秘处,缩身藏了起来,观看眼前动静。萧璨心中一动,悄悄绕到对面树丛,也躲藏起来。
却听沉闷声响,前方四条人影展动,却是谢晚唐正与两人相斗。那两人站定身子,萧璨才依稀看见他们面貌,心头不禁一震,暗道:“原来是他们!”
那男子方脸浓眉,左臂衣袖空空的,只是右掌挥洒,正是“梵音掌”秦乐,那女子却是风璃盏。
谢晚唐以一敌二,全然不落下风。但秦乐梵音掌毕竟非同小可,他招式沉厚,风璃盏的狠辣快剑更是诡异,谢晚唐暗暗吃惊:“这两人究竟是谁?”他却不知秦乐和风璃盏两人人此时的心情更是骇异,他们多年前已是一流的高手,向来旱逢敌手,不想今日竟联手都收拾不下一个青年,这份惊讶自不在话下。秦乐暗想:“听说此人乃是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只是想不到竟有如此功力。莫非是我老了?”想到此处,不禁豪情激发,运掌如飞,连使几下梵音掌中的狠招,谢晚唐侧身避过。
谢晚唐镇定心神,不慌不忙,只使自身剑法迎敌。小蛮峰本以剑法尤为强劲,他自幼修习,深得奥妙,此刻使出来果真是威不可挡。萧璨先前也见过晴宋、林诗棠等人的剑法,但觉同样一招剑法,在谢晚唐手中却全然是另一番气象,心中暗暗佩服:“小蛮峰盛誉多年,原非幸致。此人武功,竟似不在沈寂之下。”
星光下寒芒闪烁,嗤嗤有声。秦乐一阵猛攻,忽然谢晚唐长剑横指,正从他肋下刺过,衣襟撕裂,隐隐生疼。秦乐心中大惊。风璃盏见他势急,急刺而出,快剑将谢晚唐架住了,秦乐疾退五步,兀自觉得肋下皮肉生凉。
萧璨斜视那夜行人,那人伏在丛中,一动不动。
又过数十招,秦乐心中暗暗焦急。他们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后生,已是大失身份,此时久久不能取胜,倘若一时倏忽,那一世威名,还有几两剩下的?他手上加劲,一招“八面埋伏”直取谢晚唐。本来他这招若是双臂同使,双掌可变幻作十六掌,虚实交替,厉害非常,只是他断臂之后,自知无法再继,便化繁为简,此招使成全为实招,他近年功力渐深,招式虽简,威力却是更强了几分。
风璃盏与他配合无间,彼此的武功招式都是一清二楚,见他出招,便也抖擞快剑,刺向谢晚唐,两人相辅,更具威势。
谢晚唐知道厉害,立时回剑护住全身。剑影将他全身包住了,便如一个大陀螺一般,秦乐一呆,竟不知从何处下手。忽然一声剑鸣,谢晚唐周身剑影爆散开来,便如千万把利剑向四周迸射,两人大惊,疾向后退。风璃盏手腕急转,“叮叮叮”几声,都是堪堪架住。秦乐却终究躲避不及,手心一阵剧痛,已被划出一道口子。谢晚唐这一剑正中他手心中,内劲直透经脉,更是痛楚难当。
风璃盏见他受伤,心中狠性发作,豁然出手,长剑直刺谢晚唐背心。谢晚唐剑势已尽,风璃盏奋力一搏,真如电闪一般。千钧之际,却见谢晚唐忽然整个身子向前倾倒,将倒未倒之时,身形一晃,竟整个身子斜斜的向后退去,风璃盏一剑堪堪从他背上划过。谢晚唐借势回剑递出,风璃盏甚是不凡,腕上用力,长剑蓦地倒垂,竟将这一剑挡住。这几下电光火石,萧璨在一旁只看得暗暗心惊,心想二人不论是谁计算稍有偏差,必定被对方一剑刺死了。
秦乐见谢晚唐避开了风璃盏迅若雷霆的反击,不怒反喜,赞道:“好小子!”怕风璃盏气力不及回转,奋身扑上,三人又缠斗在一起。
萧璨见那夜行人未有动作,也不贸然出手,只在一边隐蔽。
忽然林中“嗤嗤”几声激响,不知是甚么射向谢晚唐。萧璨暗暗吃惊:“原来还有旁人!”谢晚唐听见暗器袭来,长剑一抖,“叮叮叮”几声,撩起几点火花,却是四五枚钢针。
此时天色昏黑,那人躲在暗处射出钢针,看也看不见,谢晚唐全凭耳里辨别。钢针时隐时现,冷不丁的来几下,都被谢晚唐一一震开。蓦地连响十来下,钢针四面八方的同时飞来,谢晚唐大腿一麻,他既要应对秦乐和风璃盏两大高手,又要分心躲避这时不时暗地里飞出来的钢针,终于着了道。
秦乐和风璃盏两人攻势更急,突然林中树叶抖动,一条白影伴着数十枚钢针同时急跃而出,直袭谢晚唐身后。
那人在暗处蓄力已久,忽施奇袭,萧璨便要冲出阻拦也是不及。谢晚唐全身与秦乐和风璃盏两人交战,耳听背后劲风疾向,也是吃了一惊。他长剑一圈,当当当的将数十枚钢针一齐打掉,那人却早已算好了他此时正抵敌前面二人,无暇顾及身后,一掌便拍向他背心。谢晚唐果然无法抵挡,嘭一声闷响,他背心一沉,正被那人拍中。谢晚唐眼前一黑,接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激射而出。
秦乐见机不可失,趁机抄上,出掌拍向谢晚唐前胸。谢晚唐眼前尚自昏黑,哪里招架得住?秦乐连击两掌,他“梵音掌”岂同小可?谢晚唐前后受创,蓦地长剑横削,剑影如雾,铺向秦乐。这一下余人俱是骇然:“他竟如此了得!”秦乐全然瞧不出对方剑势,不由的后退几步,风璃盏急刺而出,要将此招拦住,但见对方剑影飘散,竟不知从何拦起,只觉手腕一沉,谢晚唐透过她的长剑,直刺秦乐胸口。秦乐本以为风璃盏在旁照应,猝不及防,谢晚唐剑影飞落,已点在他胸口。秦乐面色大变,胸前一震,却没什么痛楚:谢晚唐终于气力不济,这一剑再也无法刺入。
秦乐大舒一口气,忽地眼前一花,他怀中飞出一样物事,被谢晚唐的剑尖高高挑起,飞到空中,散落开来,依稀是一册本子。秦乐见那册子被挑出来,不由低声惊呼。
便在此时,角落里一条人影高高跃起,直取空中书册,便是那夜行人。想不到与此同时,另一边也有人纵身而上,直抓那册子,正是萧璨。他本来就注意那夜行人的动静,见机又是极快,当下也纵身出手,黑衣人虽然先跳起,但萧璨离得却比较近,两人竟是同时抓到那册子,四臂相交,缠在一齐,谁也不肯放手。
夜行人左手攥紧册子,单掌直切萧璨腰腹,萧璨错手拦住,那人手腕一转,反击萧璨胸前,萧璨以手抵住,两人在空中片刻间攻守六次,谁也没占到便宜。
两人刚刚落地,却听簌簌一声。原来谢晚唐奋起最后气力的一剑,虽然刺中秦乐,本以为定能伤了他,想不到竟被他怀中东西挡住,一时错愕。那白影之人哪容他再起?抬头又是一掌,谢晚唐适才一剑,实已用尽了力气,此刻再无力抵挡,被秦乐一击,身如败絮,飞出丈外。
萧璨夺书,谢晚唐中掌,都是同时发生。萧璨与那夜行人缠在一起,夜行人将那册子紧紧攥住,萧璨低声道:“你不是想要我来担着么!”夜行人目光一闪,手上不由松了几分,萧璨怎会放手,嘶一声轻响,两人分开,手生各自拿着半本册子。
秦乐和风璃盏两人也是一惊,那白衣人和夜行人退到三人前面,四人注目凝视,都盯着萧璨手中的半册册子。
萧璨心知若是四人齐上抢夺,自己万无抵挡之力,豁的抽出铁剑,重重拍打在地上一块半人身的碎岩上,这一下击得好重,“嗡”一声巨响,声音远远传开,在寂静的山道上回荡,悠悠不绝。
秦乐面现怒色,欲要上前,那夜行人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走!”秦乐跺跺脚,四人纵身跃开,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萧璨舒了一口气,查看掌中黄册,他抢到的是前半本,只见书面上赫然写着“秋水神剑”三字,字迹古朴。萧璨心中一跳,不由将黄册负在背后,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过了好一会,萧璨缓缓睁开眼睛,凝视那册子良久,终于俯下身子,将那册子靠近耳边,借着星光,翻开来看。果然书中绘有练功图形,每一页画有一个图形,下面注着密密麻麻几行细字,他一页页翻过,一共三十三页,后面的被那夜行人扯掉了。他是过目不忘的本领,只看了一遍,已经全都记住。记过之后,又快速翻看一变,确认所记无误。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手上用劲,将那黄册搓成碎片,全都放进坑里,再把泥土盖上,又在周围捡起几片枯叶放在上面,绝不会有人看出这里曾经有翻动的痕迹。
刚将碎叶埋好,近处声音传来,寂静中听得真切,是有人大喊着“大师兄……”朝这边奔来,萧璨纵到谢晚唐身边,伸手一探,察觉他还有气息,暗想:“此人受了那几人几下重手,竟还能不死。”一时低吟,这时远处喊叫之声渐进,那时有人听到了他击石的声音赶来了。
萧璨避开那声音,沿路返回客房中,静坐窗边。过得不久,外面一阵声响,又过了一会,就也没有了声音,窗口一股寒风吹来,卷进几片雪花,原来已下雪了。